鄭善果本人也算是種善因,得善果,母親被載入隋書作為教子良母的典範,他本人先後事隋、宇文化及和唐朝,後在唐朝為官,得享天年,能在一個亂世中有這樣的結果,也算善果。
說完了第一件小事,再來說第二件小事,這件事情也很小,小到隻是一次極為普通的對話。
這次對話的雙方是皇帝楊廣和太史令(天文台長)庾質,他們的對話已經有過多次了,隻是這一次更加不同。
一征遼東時,楊廣就跟當時下放當甘肅合水縣令的庾質有過一次對話,庾質的看法是皇帝應該坐鎮涿郡,放手讓大將們隨機應變,這樣即使失敗也不損皇帝英名。(第一回庾質勝!)
二征遼東,庾質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而楊廣卻回答:我親自去還沒取勝,我要不去,更沒指望了。(第二回庾質勝!)
楊玄感謀反之後,楊廣又一次谘詢庾質,楊廣認為楊玄感很聰明,平叛恐怕很難。庾質搖搖頭,“玄感地勢雖隆,德望非素,因百姓之勞苦,冀僥幸而成功。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動。”(第三回庾質勝!)
第三次征遼東,滿朝文武不敢說話,庾質也不敢去觸黴頭,沒有表態。(第四回雙方0比0戰平)
然而到了大業十年的十二月,君臣之間又有了一次對話,這一次主要是庾質說,皇帝楊廣支著耳朵聽。當時皇帝楊廣準備前往東都洛陽,隨後準備北巡,滿朝文武再次集體失語,隻有庾質站出來說了實話,價值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實話。
庾質說,“比歲伐遼,民實勞敝,陛下宜鎮撫關內,使百姓畢力歸農。三五年間,令四海少得豐實,然後巡省,於事為宜。陛下思之。”金玉良言,一頂一的金玉良言,如果楊廣能聽的進去,隋朝的國運絕不會那麼短,而長的像老太太李淵也未必有機會,隻可惜,皇帝一點也沒有聽進去。(第五回合庾質狂勝!)
盡管對皇帝楊廣保持著四勝一平的好戰績,然而庾質並沒有得到任何獎賞,反而得到了滅頂的牢獄之災,事情的起因很細小,原因隻是一次裝病。
皇帝楊廣於十二月九日啟程前往東都,按照規定,太史令庾質應該伴駕隨行,而庾質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裝起了病。古往今來大凡有才的人必定都很有性格,庾質就是這種有才有性格之人,既然皇帝聽不進去勸告,那伴駕東遊還有什麼意義呢?
庾質裝病,楊廣心裏頓生厭惡,在這個時候裝病就是跟皇帝耍態度,敢跟朕耍態度,抓起來,跟著走!
裝病的庾質自此被拘押起來,跟隨皇帝一直走到了東都洛陽,到了洛陽別的官員都安頓了下來,該回家的回家,該住賓館的住賓館,而庾質卻被送進了監獄。由於皇帝事情實在太多了,把他扔進監獄的楊廣再也沒想起來還有庾質這個人。被人遺忘在監獄的庾質從此過上了沒有刑期,沒有盼頭的牢獄生活,盡管他說的都是實話,盡管他的職業是天象,然而這些都沒能挽救他的生命。
在暗無天日的等待中,庾質病死於獄中,一個對皇帝說了無數實話的天文台長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假設楊廣能夠采納他的意見,那麼曆史將有可能完全改寫。隻可惜,楊廣究竟是楊廣,而曆史永遠無法改寫。
湖南嶽麓書院有一副對聯,“惟楚有材,於斯為盛”。實際這副對聯是從不同的典故中抽出來的,惟楚有材出自《左傳 襄公二十六年》,原話是“雖楚有才,晉實用之”。
雖楚有才,晉實用之,這樣的話同樣可以用於隋唐兩代,“雖隋有才,唐實用之”。楊廣的治下不是沒有人才,而是楊廣缺乏發現人才的眼睛和使用人才的度量。
鄭善果,庾質,他們都是曆史上的小人物,一個發現了舉世稱頌的玄奘法師,一個向皇帝說了無數的實話,結果他們都在隋朝被湮沒。鄭善果尚能輾轉於唐朝延續自己的宦海生涯,而庾質,著名星象家庾季才之子,卻隻能無聲無息的死於黑獄,人生之起伏,命運之坎坷,隻能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