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韓愈有著和孔子、屈原相同的遭遇,自負胸有才華,卻被皇帝貶黜到邊遠之地。應該看一看神秘的蘭草的幽香是如何在人心上以一種精神的波動不間斷地流傳的。孔子在生命激情最低落的時候,撫琴依蘭而歌,那蘭草不再是自然的蘭草,而是他精神脈動裏躍出的心花。屈原佩蘭草孤影而行,他逡巡於天地間,從沒有忘記自己為國家的本心(雖然這個國家一天天地衰敗下去了),這蘭草是他能夠依托的最後一座自然的山嶽。韓愈也忍不住應和著孔子的心蘭作了《猗蘭操》,這《猗蘭操》是他黯然神傷時,心裏不曾枯竭的一股流泉。蘭草多麼神奇,千百年的時間裏,隱藏在它身子裏精神的波動,能夠在相似心靈的呼喚中發出時間幽穀裏的回音,而且是同聲相喚、同聲相應的。
韓愈的《猗蘭操》這樣說: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
不采而佩,於蘭何傷。
今天之旋,其曷為然。
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
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之有。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首四言詩,詩的大概意思是:貌美清香的蘭草有自己的性情,沒有人欣賞它,也不會對它造成任何傷害。被放逐在外,不被朝廷關注,但自己也在尋找著懂得自己、理解自己、欣賞自己的人。對昏聵無能的君王抱著美好的願望是不現實的。我要像蘭草一樣,不因無人欣賞而流失自己的芳香,更要像薺麥一樣,迎著霜雪的酷烈,結出自己的果實。我喜歡他說的“君子之傷,君子之守”,因為正是這句話,孔子、屈原、韓愈三顆受傷的心,表達出同一種心誌。這種心誌是什麼?正是我們文明的沒有斷裂過的血脈的傳承。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孔子的蘭草是傷懷的,屈原的蘭草是寂滅的,韓愈的蘭草是樂觀的。不同的心境,是因為不同的個性、不同的曆史環境、不同的人生遭遇所發出來的聲音。
李白在《於五鬆山贈南陵常讚府》中說出來的話,好像是對這個蘭草上飄浮著的故事的總結,詩中的語言更接近自然之語,也更能表達出人心之語,看起來無顏色,品起來卻是萬紫千紅的。他的詩是這樣的:
為草當作蘭,為木當作鬆。
蘭秋香風遠,鬆寒不改容。
……
蘭草還有更多的故事,像湖麵的水波,是由生活在華夏這片土地上的人相互揣摩、相互體悟而來的,人們在會心的一笑裏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空無的存在,而是有所擔當的。
唐朝的韓愈有著和孔子、屈原相同的遭遇,自負胸有才華,卻被皇帝貶黜到邊遠之地。應該看一看神秘的蘭草的幽香是如何在人心上以一種精神的波動不間斷地流傳的。孔子在生命激情最低落的時候,撫琴依蘭而歌,那蘭草不再是自然的蘭草,而是他精神脈動裏躍出的心花。屈原佩蘭草孤影而行,他逡巡於天地間,從沒有忘記自己為國家的本心(雖然這個國家一天天地衰敗下去了),這蘭草是他能夠依托的最後一座自然的山嶽。韓愈也忍不住應和著孔子的心蘭作了《猗蘭操》,這《猗蘭操》是他黯然神傷時,心裏不曾枯竭的一股流泉。蘭草多麼神奇,千百年的時間裏,隱藏在它身子裏精神的波動,能夠在相似心靈的呼喚中發出時間幽穀裏的回音,而且是同聲相喚、同聲相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