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又到中午了,雪仍然飄飄揚揚的下著。張老杆撫摸著母狼的脊背,長歎一聲__心想,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打了一輩子的獵,這次卻與獵物一同身陷圇圄。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母狼托出深洞,放它一條生路。自己想脫離險境幾乎是不可能的了。想到這裏,張老杆就對母狼說,夥計,看來我是沒救了,我把你托上去,你就尋條活路吧。

當張老杆解開母狼的兩條前腿(他不敢把母狼的腿全都解開,怕它反撲自己,相信母狼爬上洞口後自會咬開後腿上的繩索的),然後抓住它的後腿、托住它的屁股,把它舉向高高的洞口時,它似乎明白張老杆的用意,不但不反抗,還努力地配合著往上爬。張老杆就想,這家夥真的通人性噯。便嘟嚕著,你小子要是有良心,可要想法子回來救我啊。

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把那條母狼托出了洞口。它在爬出洞口的過程中,扒進來好多的雪,有幾次差點兒又滑下來。張老杆就想,這家夥肯定也是不小心才滑落洞底的,早知道斜坡下邊是深洞,從另一方向、從斜坡的下端走近它,不就滑不下來了嗎?他後悔莫及。

母狼真的像張老杆想的那樣,爬上洞口後很快就咬斷了它後腿上的繩索。它嘰嘰的叫著,圍著斜坡的下半邊來回地走動著,淡灰色的眼底流露一種能讓張老杆讀懂的焦慮。就連張老杆擲出洞口的那剩下的半撇子兔肉,它也叼起來丟進洞底,然後愣愣的凝視著張老杆,似乎盼望著他趕快吃點兒兔肉——它不知道人是不能吃生肉的啊。張老杆對它的舉動心知肚明,感激之餘甚至後悔起自己的狩獵生涯來。

就這樣,那條母狼在洞口一會兒坐、一會兒轉的呆了足足兩個時辰,才長嚎一聲揚長而去了……

張老杆心灰意冷的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積雪上。

大概又過了兩個時辰,饑寒交迫、萬念俱灰的張老杆不知是暈厥過去還是打了個盹兒,當他迷迷糊糊的蘇醒過來後,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就在他扶著洞壁的岩石極力想站起身時,隨著一陣非常熟悉的吱吱的叫聲,他抬頭看到了那隻母狼——它的鼻孔裏冒著縷縷熱氣,顯然是剛剛才回到洞口的,它低著頭、歪著脖頸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端望著他。他忽然感覺眼底熱辣辣的。可是,就在他強裝笑臉的想與這隻再次歸來的母狼說什麼時,隨著一聲淒厲的槍響,母狼的左眼部立時血光一閃,它為之一震、晃了晃身子、一頭栽到深洞裏。就在張老杆撲向前去用雙臂接住它時,隨著幾聲狗叫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小柱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洞口(在斜坡的下部),並瞪大眼睛把槍管巡睃著指向洞底……

原來,張小柱見老父親久久不歸,從昨天下午就開始四處尋找他老人家。他用兩條獵狗拉著雪橇,一直找到今天下午還是不見父親的影子,連個腳印也找不到。他就想,老父親肯定是在昨天中午開始的那場大雪之前就出事了,不然不會找不到他老人家的腳印的,他甚至想到自己的父親很有可能是被野狼給吃掉了。就在張小柱火急火燎之際,他忽然遇到一隻迎麵而來的母狼。於是,他架著雪橇緊追不舍。可是,他也感到奇怪,一般情況下,成年野狼在雪地上一旦遇到危險,它是絕對不會沿著自己的爪痕往回跑的——怕暴露自己的老窩。而這隻母狼卻是一直沿著它的爪痕一路跑著的,而且跑的並不太急,還時不時的往後望望。當張小柱看到它奔向一個山洞時,便以為那個山洞一定很深,隻要鑽進去就甭想捉住它了。於是,當它在洞口“稍事停留”時,果斷地開了槍。

張老杆得救了,那隻知恩圖報的母狼卻很快死在他的懷裏。從此,張老杆、張小柱父子倆雙雙摔斷了自己的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