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用極輕蔑的口氣說:

“誰要吊死在中國的城牆上,請自便,我方概不負責。”

貪婪的怕死鬼撞在正義銅牆鐵壁上最終的回聲是可憐的歎息。

三十三

日軍向鐵路橋東端的進攻一次比一次猛烈,已經記不得他們撲上來多少次。

敵人全部的攻擊都被我軍擊退。

李毅岑負傷了,許多士兵戰死在陣地前。

也許敵人認為他們最後取得勝利的時機到了。進攻!數倍於前次的兵力進攻。一次又一次進攻,兵力遞增著。

李毅岑指揮的兩個排的兵力幾乎全部陣亡……

鐵路橋失守!

金振中走了果斷的一步棋:他把守衛盧溝橋的第9連抽調出來,親自率領著,向圍攻鐵路橋東段的日軍反擊。

每一個中國士兵此刻都會想:我要抱住每一根橋杆,至死不放!

三十四

何基灃旅長把目光從一摞文電堆裏拔出來,熬得通紅的雙眼很幹澀,他舉起手背揉了揉,然後隔窗喊著他的警衛:

“小李,準備車子,咱們進城一趟。”

中士警衛李振江很快活地應了一聲:“好,馬上就得!”

他明白“進城”的含意,旅長要回家了。好像是他馬上要去見久別的娘似的,樂得顛兒顛的滿臉掛笑。

旅部設在西苑,旅長的家卻在城裏北海後門附近的一座四合院裏。何基灃是一個對自己和部屬要求都很嚴格的指揮官,平時不管有事沒事他都堅持在旅部過夜,隻有到了周六才肯回家。可是,近日北平的形勢緊張得好像有人在不住地擰著發條,何旅長擔任戰備值班,每日每夜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他已經有10來天沒進城裏那座四合院的門了。為此,小李心裏很不安,城裏城外都風傳著日軍要強占北平,炸平北平。旅長的太太和孩子不知急成啥樣兒了!

李振江今天要親自開車送旅長回家,他要和旅長一起回去幫太太料理料理家裏的事。他風風火火地做完出車的一切準備工作,就緊催著旅長上了車,好早些到家。

此刻是下午1點多鍾。

在車上,何基灃才有閑暇伸胳膊展腿地鬆了鬆筋骨,舒舒坦坦地打了個嗬欠。他一忙起來就什麼也顧不得了,何太太說過,按說老何這旅長的官兒也不算小了吧,可以享享福了。可他呢生就受苦的命,越忙越高興,越閑越難受。此時,他坐在車上,是這幾天來難得的一個閑空時間,便有了心思和小李聊天。他告訴小李,今日有人請客,飯菜都擺在了席上,就等著他“開吃”呢。他再不進城,就有點六親不認了。小李聽了加大了油門,趕路。

車到西直門,突然從後麵什麼地方傳來轟隆的大炮聲。那炮聲顯得很遙遠,但震人心。一連放了好幾炮。何旅長忙讓小李刹住車,他側耳聽了一會兒,說:

“是盧溝橋的方向在打炮。敵人又逞瘋了,看樣子要出事的!”

他說這話時,臉上陰雲密布,心事很重。

小李不便說什麼,隻得又開起車走了。

車子剛一駛過北海後門,何旅長家那扇黑漆大門就可以看:到了,隻見旅長的太太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著,她不等旅長又會等誰呢!

“快開!”旅長緊催著。

車在門口停下,太太緊跑幾步到車前,有點氣急敗壞地對何基灃說:

“快點,去接電話。急事!”

電話比旅長先一步進家門。

何基灃顯然已經預感到了什麼,他忙跳下車奔屋裏去接電話,同時囑咐小李:

“車子快調頭!”

轉瞬,他就回到了汽車前,說:

“有緊急戰備任務,我們立即趕快回營房!”

太太提了一包不知是吃的東西還是換洗的襯衣,把旅長送上了車。她滿臉的惆悵。

汽車啟動後,何旅長才告訴李振江,我軍在盧溝橋戰場上的情況不太妙,回龍廟和鐵路橋兩處陣地已經失守。現在他要火速趕回旅部,調兵遣將,千方百計地把陣地奪回來。

“開快點!越快越好!”

他不住地這樣催喊著,小李把油門早就踩到底了。他像旅長一樣,巴不得使輪胎變成翅膀,飛回營房。

糟!車子行至海澱附近時,遇到了麻纏事,一戶出殯的人家抬著棺材走在路中央,人、車把路擁得實實的,根本無法過去。

小李被迫刹住了車。

“走呀,你呆在這裏也要去吊喪嗎?”旅長急了,出口傷了小李。

小李望望車前如同潮湧一般的人群,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往前闖嘛!”旅長急得兩眼快冒火了,他大聲說。

小李瞅好了一道夾縫,開上車往前蹭著,蹭著……

總算闖出了送殯的人群,汽車的翼子板卻在牆頭上撞了一個大坑。

他們回到了西苑營房。

何旅長一進營門就喊號長:

“快吹集合號,營以上幹部集合!”

何基灃任旅長的110旅,當時有兩個團,129團駐守在宛平城一帶,團長吉星文率領著全體指戰員正與日軍殊死作戰。220團就隨旅部駐在西苑。這天,何旅長集合的便是220團的幹部。

何講了盧溝橋地區對我軍很不利的嚴峻形勢以後,就開門見山地對大家說:

“敵人已經占領了回龍廟和鐵路橋,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這兩個陣地奪回來。一定要奪回來,祖國的領土一分一寸也不能送給日本鬼子。”

講到這裏,他見220團團長謝世全站在隊伍前列,就抬高嗓門指名道姓地說:

“謝別子,今天你拿不下鐵路橋,就別想來見我。”

謝別子是謝團長的外號,此人身高體胖,大頭黑臉,打起仗來,能殺能砍,敵人見了望風喪膽。這時他手一擺,對何旅長說:

“旅座放心,我一定拿下鐵路橋,也一定來見你!”

“好,這才是謝別子的性格!”

開赴盧溝橋的隊伍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