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袁燦燦分手後,田曉堂仍興奮難抑。袁燦燦可以說是他的恩人、貴人,久別重返,喜不自禁也在情理之中。但田曉堂卻敏銳地覺察到,自己的興奮隻怕還另有原因。難道,真是那份蟄伏已久的愛意被喚醒了嗎?而且,他從袁燦燦那波光流轉的明眸裏,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種仰慕,某種沉迷。今天她主動跑過來見他,難道隻是為了會一會老同學,敘一敘同窗舊誼嗎?田曉堂想起劉向來說過的那句話:“隻怕你們接上頭後,會舊夢重溫呢”,心頭不由滑過一陣驚慌,又暗暗地有點意亂神迷了。
回到局裏,田曉堂突然又想起,兩人在一起待了一個中午,竟然沒有半句話問及對方的家庭。是遺忘了,還是有意在回避呢?
就在這天下午,尤思蜀給包雲河打來電話,說雲赭已被正式確定為便民服務中心項目的兩個試點地市之一,向包雲河表示祝賀,並說哪天一定要敲他一頓。包雲河連聲表示感謝,說本周就到省城來擺上一桌,好好地答謝一下勞苦功高的尤主任。尤思蜀哈哈大笑,說專門過來設宴就不必了,這頓酒還是留著今後到雲赭來喝吧。接完電話,包雲河興奮得有些坐不住,決定馬上著手開展選址工作。他在開發區跑了好幾天,看了幾處地方,挑來揀去,總算敲定了一宗地。
一天,包雲河興衝衝地帶著田曉堂去看那塊地。到達現場,田曉堂意外地發現,這裏正是周傳芬所在的那個村。
包雲河一手叉腰,一手遙指遠處,比劃道:“就是這片菜地,我們征用100畝。我看了一下,大概有9戶農民需要遷走。”
田曉堂順著包雲河的手指望去,粗略一估算,發現他說的100畝地剛好把周傳芬的房子圈進去,心裏就莫名地一緊,也不知道搬遷對於周傳芬的家庭來講,究竟是福還是禍。
包雲河滿臉放光地說:“哎呀,這可是一塊風水寶地呢。”田曉堂暗笑,你看中的,哪個又敢說不是風水寶地!包雲河又道:“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大變樣了。我初步考慮,要麼不動手,動手就要搞得氣派一些。主樓我看就建15層,裝3部電梯。主樓前麵修個中型廣場,後麵建一幢附樓,可以做內部招待所,也可以租出去做賓館酒店。不過,攤子鋪這麼大了,資金就有些吃緊。缺口怎麼辦?我想了個辦法,幹脆拉兩個二級單位進來,賣了他們的舊院,又可籌到一筆款子。”
田曉堂暗暗驚歎,包雲河真是大手筆、大氣魄呀!看著包雲河那副躊躇滿誌、運籌帷幄的樣子,他想,當一個為官者將自己親手設計的宏偉藍圖一步步變為現實的時候,心中一定充滿了支配權力的快意,一定湧動著創造偉業的豪情。而這種快意和豪情所帶來的強烈滿足感和成就感,是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可以替代的。又想包雲河做成這件大事,隻怕是具有紀念碑意義的,這不僅會成為包雲河的一大政績,為他個人升遷鋪平道路,而且還會讓他在本局發展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忽略不了的一個人物。
包雲河接著說:“我想確定一個原則,就是決不舉債搞建設。當然,這種思想早已不時興了,但我仍要強調這一點。我們一定要搞好資本營運,注重精打細算,讓每一分錢都用在刀刃上,既確保大樓蓋起來,又不留下任何債務。”
田曉堂點頭道:“您這種想法,我覺得很好。這是對事業、對後人負責任的態度!”他說的是真心話,包雲河提出搞建設而不舉債,是十分難得的。
包雲河安排田曉堂牽頭抓一抓新項目的籌建,田曉堂不敢怠慢,第二天上午便叫來王賢榮商量了半天。談完工作,已近下班,王賢榮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屁股仍在沙發上坐得穩穩的。田曉堂就猜他隻怕還有話要說。
王賢榮喝了兩口茶,突然幹笑一聲說:“其實,這很多麻煩,隻怕都是自找的。”
這話讓人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田曉堂說:“你是話中有話呀!”
王賢榮湊近他,放低嗓門說:“我聽開發區的一個朋友講,給包局長推薦的本來是一宗熟地,已完成了‘七通一平’,沒有半點拆遷任務,直接就可以進場施工,而且那宗地周邊都是在建的機關,將來辦公環境相當好。可包局長悄悄找來一位風水先生看了一下,那宗地就被一把否掉了,又按風水先生的推薦,選中了那塊菜地。這樣一來,我們就得麵對農戶拆遷安置、失地農民就業等一大堆麻煩事。”
田曉堂暗暗吃驚。包雲河昨天對他稱讚那塊菜地是風水寶地,原來並非信口開河,還是有充足依據的。如今一些做領導的越來越迷信風水了,就連他自己,不是也相信正用著的那套辦公室特別“發”人嗎。對風水的迷信,說到底還是源於對自己的不自信。又想,包雲河為了顧及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風水,竟不惜大幅增加工作難度和成本,這種做法是不是十分欠妥?田曉堂感覺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可換位思考,包雲河考慮問題顯然有他的角度。在包雲河眼裏,風水問題隻怕才是最重要的,在這個問題麵前其他問題都不算問題,都可以忽略不計。說不定,包雲河正是覺得現有的機關大院風水不大好,才萌生了擇地新建的念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