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一句話,案要快破,事要保密,所有知情者切切不可掉以輕心。
出租車司機是個粗壯的中年人,他很快將我們引到了出事的牡丹江街。這是一條相對僻靜的城市街道,昏黃的街燈隱在街道兩旁的樹木枝葉裏。雖已深秋,尚未經霜的枝葉仍很繁密,將路燈的光亮在柏油路麵上篩出一片斑駁。這裏距武警部隊的營房很近,隻隔兩條街,步行十來分鍾的時間。時已夜深,路上已基本沒有行人,以我對北口市的了解,就是人夜時分,這條街上的行人和車輛也不是很多,隻是清晨和傍晚時,才有大批的學生從這裏經過,因為牡丹江街的北頭通著市十六中學的大門。
警車和出租車相對而停,都把車前大燈打開,眼前的情景盡在一片雪亮之中。路麵上有斑斑血跡,旁邊丟著一塊半大的磚頭,還有大大小小的散亂磚碴。我拍過照,再將磚頭磚碴裝進塑料袋裏,問站在旁邊的司機:
“你當時還看到了什麼?”
“我當時就看一個人躺在這裏,頭上臉上血漬呼啦的,哪還顧得看別的什麼,就把人抱上車送醫院去了。”
中心醫院的醫護人員挺有經驗,在接診的同時就記下了出租車的號碼,還詢問了司機的手機號碼和姓名,他們估計這種情景,警方要做進一步的調查。看起來這位司機師傅也是個挺仗義的人,一聽電話找,立刻停下手裏的活計來配合了。
我問:“齊師傅,在你之前,是不是還有別的人或出租車經過這裏?”
司機搖頭:“這我可說不好了。南麵路口就是解放路,當時我正在解放路上開車,就見一個女人攔車,說這邊有人受傷了,讓我趕快送醫院,我就把車開過來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高局長問:“這個女人什麼模樣,你能詳細說說嗎?”
齊師傅說:“中等個兒,不高也不矮;稍微有點胖,但挺受看。穿著深色的風衣,頭上紮著絲圍巾,看樣子挺有身份的。”
我問:“深色是什麼顏色?到底是黑色,還是藍色?”
齊師傅說:“當時黑燈瞎火的,心又急,我可沒看清楚。”
高局長再問:“此人多大年紀?”
“那可說不好。說三十多行,說四十多也行,人家會紮鼓的,五十多的也能青春永駐。現在的女人都多會活呀。再說當時我又忙著救人,哪顧得仔細看。喲,對了,這女的還戴著變色鏡,我就更難辨眉眼年齡了。”
我問:“她沒跟你去醫院嗎?”
司機搖頭:“她說她也是路過,看路上躺著人,滿頭滿臉的血,才急著找出租車救人的。幫我把那個受傷的人弄上汽車後,她給了我五十元錢,說中心醫院水平高,叫我直接送過去,又說她家裏還有急事,就自個兒走了。我當時不接她的錢,她說車是她叫的,總不能讓我搭了工夫再搭油,看樣子也是挺講究、挺熱心腸的一個人。”
我問:“啥樣的票子?”
“沒錯,就一張。我當時還說,用不了這麼多。可那女的說,咱就別計較多少了,你趕快把人送到醫院要緊。”
“那張票子還在你手裏嗎?”
齊師傅從衣袋裏摸了一遝零碎票子,卻都是二十元十元和五元一元的,偏偏沒有五十元的。他想了想,又拍腦袋:“我想起來了,剛才拉客人,下車時他給了一張一百元的,我就把那張五十元的找出去了。哎喲,那個女的也是救人行善,你們還懷疑她呀?”
高局長拍拍齊師傅的肩:“隨便問問嘛,哪裏就是懷疑。”
“那是那是,”愛說話的齊師傅點點頭,又問,“看樣子你這位老兄比我年齡還大呢,總該熬個領導當當了,咋還深更半夜的跟年輕人一塊出來跑案子呢?”
高局長哈哈一笑:“人比人,總得活著,還能都當領導啊?”高局長的這一點,真是讓人服氣,出了現場,他不想讓人辨出身份,便立刻變換角色,還能表演得很本色。
齊師傅也笑:“你這話我愛聽。我下崗開出租,不是也活得挺樂和嗎,是不?知足者常樂。”
我和高局長對望了一眼,勘查和詢問暫告一段落。和齊師傅分手告別時,我們表示感謝,並說明日後可能還要麻煩到他。
我和高局長再返醫院。呂忠謙經過緊急處置,已被安排在了傳染病區的隔離病房,挺隱蔽,有護士值班。我們都套上了醫院裏的白大褂,頭上還戴了白帽子,因有院長親自相陪,護士便主動向我們介紹病人出了很多血,顱骨有損傷,頭上縫了九針,但已沒有生命危險,眼下隻是嗜睡,可能是受了嚴重腦震蕩吧。一般情況下,這種睡對病人恢複健康有好處,一般的腦震蕩患者鬧惡心,想睡還睡不著呢;但也不排除嗜睡是因為腦組織受到了較為嚴重的損害,那得等病人醒來後再做腦CT檢查。
呂忠謙北人南相,一副書生麵孔,淡眉,細長眼,額部寬闊,顴骨偏高,身材細高偏瘦,出語簡潔,常做沉思狀。兩月前我去吉水縣辦案時,和他有過簡短的交談。此刻,他頭部密密地纏裹著繃帶,正躺在那裏沉沉人睡著,竟還發出了酣甜的蔚聲。床頭的輸液一滴又一滴,似在訴說著一個滴水不漏的故事。
高局長轉身往外走,輕聲問院長:“什麼時候給他換藥?”
“應該是後天。”
“可我們需要觀察他的傷口。”
“那就明天上午,醫生接換班以後,九點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