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百天的努力,1928年10月,錢令希一舉考中,進入了上海中法國立工學院高中部學習。這是一所用歐戰賠款由中、法兩國合辦的高等學校,分大學部和高中部,各讀四年,其中高中一年專學法文。跳級考試的成功,讓他恢複了自信。
錢令希汲取了教訓,不再貪玩,一幵始就嚴陣以待,潛心攻讀。盡管高中一年級淘汰率很高,可他對法語的字母、單詞、語法和發音,學得紮紮實實,爛熟於心。那時,這所學校完全按照法國的習慣,從來不叫學生的姓名,隻叫學號。學號800號的錢令希一路順風,第一年就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法文集中訓練,以後的三年,雖然年年都是第一,卻學得輕鬆很多,主要是基礎打紮實了。到了大學階段,第一年的功夫又是下得極深,微積分學得出奇的紮實,以後幾年的學習頗受其益,又像高中階段一樣,年年都考第一名。
半個世紀過後,每每回憶求學時期的那段往事,先生總是感慨萬千。先生早年留學比利時,法文很好。新中國成立後要向蘇聯學習,學校又來了幾位蘇聯專家,於是先生又自學了俄文。因此與法、俄兩國科學家進行學術交流沒有任何語言障礙,而英文卻略遜一籌。因此,先生經常用此段經曆教誨學生:“很後悔啊,至今英語都不好。但是這個挫折也是我的機遇,警醒我做事要慎於起步。學習就像在硬木頭上釘螺絲釘,開頭要搞正方向,用力錘幾下,打牢基礎後抒起來就容易了。如果開頭沒站穩,擰起來必然困難。”
這段經曆對先生一生形成嚴謹求實、一絲不苟的治學態度,有著深遠的影響。
20世紀30年代中國社會內憂外患,革命鬥爭風起雲湧,中國社會何去何從,是每一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都在思考的問題。“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錢令希抱著滿腔的愛國熱情,決定要一心一意地走“科學救國”的道路,他認為,“國家所以挨打,在於科學落後,愛國,要從發展科學做起。”
1936年9月,錢令希大學畢業了,成績是土木工程科第一名,由中比“庚子賠款”公費派往比利時的布魯塞爾自由大學留學,為期兩年。
親朋好友都趕到了上海的碼頭,為錢令希的異國之旅送別。他的心和海潮一樣,洶湧澎湃,就要離開他熱戀的家鄉,離開他深愛的袓國了。他深知,出國是為了更深切、更有本領地去愛國。
輪船經過漫長的旅途,把這位二十歲的青年送到了歐洲,他輾轉來到布魯塞爾,進入了自由大學。麵對學業,他有兩種選擇:一是讀研究生,二是重讀大學四、五年級。錢令希居然沒有選擇讀研究生,而是選擇了後者。他汲取了中學時的教訓,努力夯實自己的基礎。兩年間,他如饑似渴地學習土建、機械、電機等專業知識。由於他的法文和數學功底非常好,學起來輕鬆愉快,運用自如,各科成績優異,因此畢業時獲得了“最優等土木工程師”的稱號。
錢令希優異的成績,獨到的學識,以及他的博學多才,在留學生中很有影響。國民黨負責在歐洲發展黨員的相關人員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加入國民黨。他以一介書生難負其重為由,委婉地推卻了。雖然他的態度溫和,但拒絕得卻很徹底,不留一絲回旋的餘地。他之所以如此,是緣於在上海中法國立工學院讀書時,中方校長在國民黨中紅極一時的褚民誼給他留下的不良印象太深刻了。那是個純粹的官僚,又是個十足的投機分子。成天裝腔作勢,除了哼一口昆曲,別無所長。
在比利時修滿了兩年學業,便是1938年了,中國抗日戰爭進入到第二年,大片國土淪喪,使錢令希痛心不已。盡管他的成績全班第一名,盡管老師再三挽留;盡管許多國外的工程與研究機構向他拋出了橄欖枝,請他去工作。可畢業證書剛一拿到手,他就迫不及待地背起早已整理好的行囊,分秒必爭地趕往法國的馬賽港,買來了船票,滿懷著抗日救國的赤誠和科學救國的決心,立即乘船返回祖國。和他同時畢業的另一位中國同學,隻因晚了一天的行程,便被迫長期留在了國外。原因是日軍為了封鎖中國軍隊的海外給養,全麵封鎖了中國的海陸,已經回國無門了。
回國的旅途幾經周折,所有的沿海港口均被日軍所占,已經無處靠岸了,若不是船長多方周旋,差一點就返回歐洲。最終,錢令希乘坐的這艘輪船取道越南海防,在那裏登陸。然後,他經由滇越鐵路,到達抗日戰爭的大後方雲南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