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財富(3 / 3)

“哦,這字兒念鉬,鉬有什麼用途?”嶽山丘說。

裴工恢複了學者的派頭,背著手,踱著步,像教小學生一樣教著嶽山丘:“鉬是地球上稀有的礦藏,是鋼鐵的味素,加入了它,能增加鋼鐵的硬度、韌性和耐磨性。鉬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質,廣泛用在軍事工業上,槍管和炮膛裏的來複線,都是加了鉬的鋼鐵造成的,沒有鉬,槍管炮筒打紅了就得彎下去,報廢了。生產不鏽鋼,沒有鉬更不行,它能讓鋼板更薄、更韌,更能抗氧化。冶金工業、化學工業、汽車工業、航天航空工業,甚至農業都需要鉬來做添加劑。鉬被人稱為黑色黃金,是很珍貴的礦產資源。”

裴工說完,嶽山丘就又問了一句:“鉬是黑色黃金,是不是和黃金的價格差不多?”

“這是比喻而已,鉬精礦是論噸賣的,黃金是論克賣的。”

在學者麵前,嶽山丘不得不變得虔誠起來,他說:“我弄不明白,您怎麼看得那麼準,知道礦石來自我們野杏村,教教我好嗎?”

裴工把眼光投向了遠方,他說:“我很早以前就提出過新生代山係旁的丘陵,會形成礦帶的設想,你們那兒的努努魯兒山就是新生代的山脈。我根據造山運動時,地殼用力的方向和岩漿的擠壓方式,推測出一些貴重金屬的礦脈會在你們那兒形成。可是一些專家認為,石英石中不可能伴生貴重金屬,否定了我。今天,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你用事實證明了我的理論,我要寫論文,重新闡明我的觀點,我要憑這篇論文,拿到國家科技進步獎。”

麵對裴工這番慷慨陳詞,嶽山丘聽得暈暈乎乎的。不過,有一點嶽山丘一點也沒暈,既然是稀有金屬,肯定有很多地方需要,他希望裴工能給自己推薦一個買主。於是,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裴工。

裴工打量一番嶽山丘,語重心長地說:“私自開采礦產資源是違法的。”

“上山打石頭,碰出個幾千斤,總不能當成爛石頭扔了吧。”嶽山丘說。

“孩子,你這幾塊礦石,成全了我的理論,而那幾千斤夠你活上十幾年了,賣掉算了,不能接著往下挖了,讓人知道了,會下大獄的。”

“看把您嚇得,我聽您的。”

裴工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麵大大咧咧地寫著“潘大天”,底下一行小字,寫的是一個旅館的名稱和房間號。

“你找他去吧,這是他給我留下的地址,他為了買鉬精,快急瘋了拐彎抹角地穿過許多街巷,嶽山丘才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找到那個破舊的旅館。登上樓,推開紙條上寫著的那個房間的門,嶽山丘看到,屋裏的被褥扔得亂七八糟,一個男人倚在床上,正在吞雲吐霧,電視機很躁地轉播著一場拳擊比賽。

那個人用沙啞的嗓子回答嶽山丘的詢問:“我就是潘大天。”

“裴工讓我找你,我那兒有鉬精。”嶽山丘說。

潘大天甩掉了手中的煙,從床上蹦下來。

嶽山丘愣住了,潘大天的神情既是喜出望外,又是狂放無比,他一時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鉬精在哪兒?我的廠子斷炊一個月了,我馬上跟你提貨。”

“急什麼。”嶽山丘穩穩地坐下來,他必須摸準潘大天的來龍去脈,“你是哪兒的,要鉬精做什麼?”

潘大天連珠炮一般,將自己的一切全射給了嶽山丘。他說他是吉林鉬冶加工廠的廠長,他們廠包括他在內,全是刑滿釋放人員,前幾年市裏照顧他們,讓大黑山鉬礦給他們調撥原料,現在,人家不給了。這樣,他才來到遼寧,找到裴工,遼寧的幾個鉬礦,都是裴工幫助勘測的,憑裴工一句話,賞也能賞他給幾十噸。可是,裴工這個老家夥不識抬舉,說這些是國家稀有資源,不允許民間經營。不嚇唬這老家夥一下,他不可能出手相幫的。

看到潘大天一副無賴的樣子,還有這雞窩一樣亂的房間,聽到他手下還有一群刑滿釋放人員,嶽山丘已經心生厭惡,轉身就走。

潘大天身手敏捷地跳過來,攔在嶽山丘的前麵,瞪大充血的眼睛,直視著嶽山丘:“哥們兒,聽我把話說完。”

“想要動手嗎?告訴你,你敢動裴工一根汗毛,我就揪掉你的腦袋。”

“哥們兒,你誤會了。”

“幫助你的人,你都敢威脅,我不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

嶽山丘伸手想要推開潘大天,沒想到,竟然沒推動。再去用力推的時候,潘大天紮開了馬步,兩個人的胳膊架在了一起,誰也不肯示弱。僵持了半個鍾頭,兩個人都大汗淋漓。

“兄弟,功夫不淺啊。”潘大天首先示弱了。

嶽山丘感覺得出,潘大天有意讓了自己,心裏不由敬佩起了對方的功夫,打消了立即走開的念頭。潘大天把雙手背到後麵,說:“兄弟,你把我捆上。”

“幹嗎?”

“到裴工那兒磕頭認罪,裴工不饒我,鉬精我也不要了。”

嶽山丘怔了下,心想,這小子倒是個講義氣的人,反倒端詳起了潘大天。

潘大天突然跪在嶽山丘的麵前,眼裏含著熱淚:“哥們兒,我養的這群人是洪水猛獸,我的廠子是關著他們的牢籠,斷了原料,廠子就得停產,他們還得流落到社會上為非作歹,我這是為一方安定,才急得啥也不顧了。”

嶽山丘釋然了,拉起了潘大天,說:“你我都是爽快人,誰也不拘那個小禮節,用不著找裴工道歉,跟我走吧。”

潘大天露出了喜色,他說:“兄弟,你也是個仗義的人,咱們結拜為把兄弟,你看咋樣?”

嶽山丘沒有表態,隻是說了句:“事兒上見。”

臨出門的時候,潘大天拍了下腦門兒,自責地說:“你瞧瞧我的臭腦袋,兄弟,說了半天話,我忘問了,你叫啥名兒?”

嶽山丘哈哈大笑起來,提高了嗓門說:“我姓嶽,嶽飛的嶽,把我的姓拆開,就是我的名,我叫嶽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