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贖(3 / 3)

其實,和李開元夫婦一樣著急的,還有潘大天。潘大天聽說嶽山丘出事了,紮在無慮縣,就沒有走,反正誰也不認識他,做起事來,反倒更從容。潘大天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媽了個X的,玩命也得把嶽山丘弄出來。嶽山丘是他們的大救星,不是嶽山丘提供原料,廠子早就停產了,幾百名刑滿釋放人員就得回家,等於向社會放出一群洪水猛獸,不定鬧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呢。他們若是敢給嶽山丘定罪,我就把這幾百號人都拉到無慮來,家家偷,戶戶搶,讓無慮縣沒有個安寧。

當然,這是最壞的打算,不到走投無路之際,潘大天絕不會這麼做,還是先以打通人情、搞活關係為上策。不管怎麼說,潘大天是省級的勞動模範,通過兩個省有分量人物之間的聯絡,潘大天結識了吳檢察長。人熟好辦事兒,隻要接上了頭,潘大天就有辦法黏住吳檢察長。

也許是上邊的人把潘大天吹成了手眼通天的人物,也許應了遠方來的和尚好念經這句話,吳檢察長拿潘大天當作上賓待,所有吃喝招待的費用,全部由檢察院支付。不像是對待小派出所所長李開元那樣,付出了十萬塊錢,還沒混到一塊喝酒吃飯的分上,檢察長高高在上,連送都舍不得多走一步。潘大天沒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得太多,吳檢察長隻知道潘大天是吉林省的勞模,至於哪個行業的勞模,有多大的影響,他無從知曉。

天南海北扯了半天閑篇,推杯換盞熱乎得親兄弟一般,故作不經意的樣子,潘大天道出了嶽山丘,還神乎其神地說出嶽山丘是美國一家著名企業的華裔總裁鄭九斯的幹兒子。這一次,他是受鄭九斯之托,來看望嶽山丘。潘大天編造這些話,連眼睛都不眨,和真的一樣。

吳檢察長果然有了興趣,無慮縣的經濟案子,大多小得像芝麻,榨不出多少油水,何況有的油水,他也不敢榨,敢把公家的錢往家裏拿,大多是縣裏頭頭腦腦的家屬和親戚,能退贓就很不錯了。嶽山丘和他們不一樣,押了這麼久,沒有一個當官的替嶽山丘說情,送錢又那麼大方,是個油水大的主兒,還有個在美國當總裁的幹爹,即使案子查不下去,也得多關押一段時間。

遲疑了一會兒,吳檢察長才說:“我向來是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不枉私情,嶽山丘的事兒,你還是不要管了。”

潘大天是幹什麼的,自從懂事起,他就和警察法官打交道,一下子就看透了吳檢察長的心思,暗暗地罵了句:媽的,這世界來錢最快的職業就是出賣法律。潘大天瞅了幾眼吳檢察長身邊的幾位陪他吃飯的檢察院幹部,說了句:“吳檢察長真是無慮縣的青天大老爺,秉公執法,不徇私情,可敬可敬。”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幾天之後,是個星期天,早晨,潘大天打電話,約吳檢察長出來吃飯,沒有其他人作陪,隻有他們倆。吳檢察長一聽就明白了,推掉了潘大天約定的好幾家飯店,因為那些飯店的老板都認識他。直到見麵,才確定了一家偏僻酒店的雅間。關嚴了門,兩個人麵對麵聊起了天。說到國外風光的時候,吳檢察長感慨萬千,說他這一輩子恐怕沒有機會去歐洲、去美國了。

潘大天笑了,他說:“這有什麼難的,辦去美國歐洲簽證,咱們都有人,美元我也給你帶來了,別說是你一個人,就是全家去,也夠用了。隻要你放了嶽山丘,這些都是小事情。”

說完,潘大天開始脫衣服,每脫一件兒,都放在吳檢察長的麵前,示意他摸一摸,最後脫得隻剩下一條窄窄的褲頭了。潘大天最清楚接收賄賂的人最怕什麼,怕的是行賄的過程被人錄了音,尤其是搞司法的這些人,最忌諱證據落到別人的手中。

潘大天的動作,清楚地告訴了吳檢察長,他是誠心誠意送錢來的,不想玩一點花招兒。吳檢察長摸著潘大天甩過來的衣服,除了兩個鼓鼓的信封,什麼也沒有,更不可能藏有錄音機。

抽出信封裏的內容,是兩萬塊嶄新的美元。吳檢察長的心為之一動,又疑惑地看著潘大天,這錢送得讓人不踏實,盡管潘大天表白了沒有錄音設備,他還是不放心,故作生氣地說:“你怎麼能這樣呢?我向來秉公辦案,不收別人一分錢,再這樣,我把你也送進監獄。”

吳檢察長說這話的時候,卻把美元揣進了兜裏,把一個正在錄音的錄音機掏出來托在掌中。潘大天恍然大悟,忙說:“我錯看您了,我把錢揣回去,讓嶽山丘認罪伏法,接受改造。”

關了錄音機,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下。潘大天心裏罵了句,媽的,真是隻老狐狸。

回到賓館,摳出了好不容易才藏到鞋底裏的微型錄音機,潘大天把磁帶扯得滿屋子。這一步棋,潘大天輸了,輸得啞口無言,沒抓到吳檢察長任何把柄,他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步棋上,如果下一步棋又輸了,這兩萬美金,真是打水漂了。搞司法的人玩腐敗,會玩得滴水不漏。

碡金標和金鳴兄妹二人頻繁探監,每一次馮旺龍都開著天價索要錢財。馮旺龍青烏的眼眶告訴他們,武力報複沒有奏效,必須拿錢鋪路,買通警察,整死嶽山丘。金標異乎尋常的大方,大方得讓金鳴不敢相信,見錢比見爹還親的哥哥,突然間變得敞亮了,大把大把往外掏錢,連眉頭都不皺。

金鳴哪裏知道,她的哥哥在嶽山丘入獄的第二天,就雇了一夥人,進了山洞,挖起了礦石。一旦嶽山丘出了獄,知道礦井被金標占了,還有他的好果子吃?

錢的效果立竿見影,盡管看守所裏人滿為患,但還是給嶽山丘擠出一個單間,說是嶽山丘有暴力傾向,預防襲擊別人,甚至連放風都取消了。沒人給嶽山丘送水,瞎狗似的,扔兩個窩頭,就算是一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