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肥碩的乳豬(3 / 3)

這時候,李開元更思念嶽山丘了,如果嶽山丘在家,耍出他那股蠻勁兒,橫豎不讓他們進山,野杏村不至於吃了這麼多虧。礦務局早就萬事倶備,他們知道野杏村有個叫嶽山丘的,是個難惹的碴,探聽到嶽山丘去了北京,立馬奔到野杏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立起了礦井。

嶽山丘去北京,除了想念妻子之外,更主要的是動員妻子,回一趟沈陽,從老爺子手裏搞來野杏村鉬礦資源地質圖。沒有圖紙,盲目地開礦,不知要搭進多少打探道的錢,一炮轟出鉬精,錢像擋不住的洪水湧出來,那多解渴。

裴菲菲在北京開的公司生意很旺,已經有了幾項國際貿易,甚至做起了有色金屬的交易。員工們大多都沒見過老板的丈夫,裴菲菲逐個給引見。妻子的業務太忙了,挺著大肚子東跑西顛,嶽山丘心疼妻子,寸步不離地陪在身旁。忙了半個月,裴菲菲才抽出時間,兩個人動身去了沈陽。

這時候,礦務局已經在野杏村幹上了,一車接一車地往回拉礦石,李幵元打了多少個長途電話,都沒抓住嶽山丘兩口子的影子。

裴工病了,病得還不輕,發燒說胡話,渾身上下哪兒都疼。開始得病的時候,裴工心疼閨女,沒有告訴裴菲菲,後來,住進了醫院,燒得糊裏糊塗,失去給閨女報信的能力。幸虧他們趕回來得及時,才沒怎麼耽誤服侍裴工。父親常拿著鐵榔頭翻山越嶺地敲石頭,平時的身體好著呢,怎麼突然病得這麼厲害,裴菲菲趴在父親的身上,哭得個淚人似的。嶽山丘提醒了好幾句,注意身體,注意肚裏的孩子,才止住裴菲菲的哭聲。丨這場大病,純粹是氣的,裴工千辛萬苦形成的新的成礦理論,實地鑽探又有不可反駁的說服力,他提出多年的石英石岩層也可以蘊藏稀有金屬的理論終於得到了驗證,寫的論文,準備報送國家科技進步獎。沒想到,連解析幾何都不會的研究所所長,堂而皇之地把名字署在了裴鴻儒的前邊,就連礦務局找來的,陪著裴工去野杏村的楊工,也把名字塞了進來。本來是裴工一個人的科研成果,現在卻成了集體的智慧。

到處爭辯,沒人理會他,裴工有了種啞女被強奸的感覺,一股窩囊氣無處宣泄,急火攻心,便病倒了。幸虧女兒及時趕回,安慰著父親,才使父親的病情有所緩解。裴工找到了傾訴對象,絮絮叨叨沒完沒了,邊說邊孩子般痛哭不止。

“爸,不就是這點兒事嗎,我去給你討個說法。”嶽山丘說。

“孩子,千萬別去,已經這個樣子了,我忍了,我就這麼一個閨女,你可不能再犯法了。”

“你都讓人害成這樣子了,還忍?山丘,你去,隻要不弄出人命來就行。”裴菲菲大聲說著。

嶽山丘直奔地質研究所,卻沒有找到所長,醫院裏有所長的耳目,一個電話打過來,所長溜之大吉了。一連找了好幾天,嶽山丘始終沒有找到所長,卻有消息傳到嶽山丘的耳朵裏,所長因對地質科學有特殊貢獻,升官了,被派到海外工作去了。嶽山丘氣得直咬牙,恨恨地罵道,這個世道真他媽的變了,科學都可以摻假。

又一次走進地質研究所,嶽山丘拜見了新任所長。他給新所長扔了一萬塊錢,讓新所長以所裏的名義當做慰問金,送給嶽父。新所長正在收買人心,送上門來的好事哪能推,立刻跟隨嶽山丘去了醫院。

蒙在鼓裏的裴工,感激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他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獎金,高聲讚揚新所長,說科學的春天終於來了。嶽山丘拉著妻子走到門外,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直到新所長走了,他們才重新回到病房。

帶著疑問,裴工問嶽山丘,原來的所長哪兒去了。嶽山丘說:‘‘他剽竊了您的科研成果,當然被免職了。”

聽到這麼多好消息,裴工的病一下子就好了一多半。趁著嶽父心情好,嶽山丘開始做嶽父的工作,勸嶽父把野杏村的鉬礦地質資料告訴他。裴工立刻變臉了,忘記了嶽山丘對他的體貼和關心,斥責著嶽山丘:“礦產資源歸國家所有,你想從我手裏套資料,做夢去吧。”

裴工根本想不到,新所長看他那一幕,是女婿導演的一出戲,病剛見好,就犯起了強脾氣。嶽山丘哭笑不得,隻好作罷。他囑咐妻子照顧好裴工,獨自一人離開沈陽,去追究另一個竊賊,那個戴著眼鏡,虛頭巴腦和他套過近乎的楊工。

楊工是礦務局的人,嶽山丘直接去了野杏村百裏之外的礦務局。在一大片住宅樓群中,嶽山丘問出了楊工家的地址,摸清了楊工家中的一切,趁著楊工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嶽山丘闖了進去。

看到嶽山丘那張陰冷的臉,楊工頭上的汗下來了,擦濕了一條手帕,都沒擦淨臉上的汗,弄得他的眼鏡直打滑,架不在他的鼻梁上,他不斷地往上托著自己的眼鏡。畢竟在野杏村待過一段時間,也聽人議論過,嶽山丘生著豹子膽兒,啥事都敢做,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嶽山丘。

“你來做什麼?”楊工怯生生地問。

“讓你消失。”

“我沒做過壞事兒,你不能要我的命。”

“你敢說你沒做過壞事兒?”

“沒有啊。”楊工的眼睛轉著,想了一會兒,補充一句,“真的沒有。”

“沒有?我嶽父寫的論文,你憑啥把名字署上?”

“哎喲喲,名字是所長給署上的,和我沒關係。再說了,所長是第一著作人,我的名字在最末,沒有用處的。”

“放屁,你以為我不懂啊?那是地質理論的一次突破,國家級的科研成果,你這無恥的東西,也想不勞而獲?”

“我也是一時糊塗,你看看,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沒辦法挽回了“有,登報,道歉,把你的醜事兒公之於眾。然後,丟掉你的家,扔下你的工作,遠走高飛,永遠消失。”

楊工的膝蓋軟了,跪了下來,滿嘴哭腔地說:“你讓我丟盡了臉,還讓我丟掉工作,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嶽山丘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一隻皮箱子打開,裏麵的錢裝得滿滿的,他說:“這些還不夠你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