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後的輝煌(3 / 3)

看樣子,離他預言的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嶽山丘兜了一圈兒,停留在那株蒼老的野杏樹下。野杏樹的周圍擠滿了建築物,留給野杏樹的空間不很大了,若不是嶽山丘堅持著說這株老樹具有文物價值,別說樹旁那點可憐的空間,恐怕這株具有神靈傳說的古樹,都有人敢下斧子。凝視著野杏樹,嶽山丘覺得樹根部的洞,開裂得越來越大了,樹幹變得更加醜陋和皸裂,新發的枝條越來越少了,樹冠越來越禿,這季節本該鮮嫩的葉片,卻被飛到空中灰白的尾礦末子壓得垂頭喪氣。沒辦法,誰讓這株老樹生得離礦區這麼近。嶽山丘按了下按鈕,車窗的玻璃徐徐而上,轟了腳油門,他驅車直奔北京。

趕到北京的家,已經是夜晚了,妻子嶽父還有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麵的親兒子和親外甥,都在家中。見到兒子和外甥,嶽山丘真是欣喜若狂。四年前,裴菲菲回到野杏鎮辦鉬鐵廠的時候,就把姐姐剛會冒話的孩子接到北京,和自己咿呀學語的兒子一塊兒,送進外國人開辦的全封閉貴族托兒所,完全成長在外語環境中。現在,兩個孩子除了模樣上留著嶽家的基因,行為舉止完全西化了。

妻子、嶽父、兒子、外甥一齊向他撲來,把他團團圍住,笑逐顏開地將他擁到沙發上。可是,從一開始,包括六十歲的嶽父在內,他們一律嘰裏呱啦地說外語,弄得嶽山丘暈頭轉向的,他唯一聽明白的是英文中夾著的嶽之首三個字,那是他們在說自己的兒子。

“這是在中國,求求你們說中國話好不?”

裴菲菲笑了,終於開口說中國話了,她說:“嶽山丘,你該成老古董了,現在文盲的標準是會不會一門外語。”

“好了,好了,我承認我是文盲,我一個‘文革,時期的初中生,種地的出身,不是文盲也等於文盲了。可是,你們也別忘了,你們的學曆誰也沒有我高,我是研究生畢業。”

裴菲菲又是一笑:“狗屁,你那學曆,花錢買的,咱兒子都能畢業。”

嶽山丘也是一笑:“官場,時髦這個。”

鬧夠了,玩累了,兩個孩子回到自己房間睡了,嶽山丘和妻子、嶽父坐在一塊兒,商量著今後的對策。

嶽山丘的眼光停在裴工的身上,好一會兒,他才說:“爸,我想知道鄭九斯這個人在美國的全部背景,他究竟替哪家財團、哪個美國人收購鉬鐵。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

裴工笑了。女兒沿用的是國際慣用的企業管理製度,一切都按程序辦。給女兒做顧問,裴工省透了心,再也不像從前那樣,為不合理和不理順的事兒生氣了,變得慈祥和寬厚了,他第一次用調侃的語調說:“這哪裏是文盲說的話。”

嶽山丘撓了下腦袋,自我解嘲地說:“評書聽多了,自然就會了。”裴工說:“我和美國鉬業多少有些聯係,我會動用各種關係,了解鄭九斯的背景和美國的行情。”

“一旦咱們的猜測變成現實,再動手大量儲存鉬精礦,那就太晚了,咱們現在就應該動手,馬上加工成鉬鐵。”

“我也知道,現在囤積鉬鐵,肯定有很大的賺頭,問題是你把我們公司騙到小山溝,建了鉬鐵廠,我手裏的資金也是緊得很。”裴菲菲說。

“鎮裏的幾家選礦廠,積壓了一萬噸鉬精礦,我調出來,先賒著,隻要你買足輔料,鉬鐵廠開爐焙燒冶煉,咱們手裏不就有鉬鐵了嗎。”“這不符合我們公司的做事原則。那些鉬精礦都是屬於個人的,你的行為又摻雜了鎮裏的集體成分,一旦鉬價上揚,個人、鎮裏還有我們公司,這三家的利潤怎麼分呢?弄不好,還得上法庭,要幹就咱們自己幹,才不和他們攪在一起呢。”

“吃進一萬噸鉬精礦,加上焙燒冶煉,一個億的資金都不夠。”

“你就不能想想辦法?把你的小金庫打掃出來,再向別人拆借點兒。”裴菲菲的眼睛盯著嶽山丘,她不相信嶽山丘把全部家底全交公了。

“我的小金庫不全交給你辦公司了嗎,那也是一大筆錢呀,我現在掙的是共產黨的工資,再有小金庫,那就是貪汙犯了。”

看著嶽山丘那副認真的樣子,裴菲菲撲哧一聲笑了,想了一會兒,把頭轉向了裴工,她說:“老爸,你不是有個同學在北京當行長嗎,眼瞅著要退休了,現在不用他,什麼時候用?”

裴工說:“一個億的資金呢,人家能貸你嗎?”

“你隻管把我引見給他,至於能不能貸,那是我的本事。”

“好好,你們都有本事了,我高興。”裴工說。

“我的本事,還不都是您老人家教的。”嶽山丘說。

“哎喲喲,學會奉承人了。”裴菲菲嘲笑著嶽山丘。

“我說的是真話,咱爸和美國人建立了聯係,咱們就甩開鄭九斯,直接和美國人交易,減少一層流通環節,就能多增加一筆收入。”

“山丘說得對。”裴工肯定地說著,借此打擊一下女兒的囂張氣焰。裴菲菲白了父親一眼,對嶽山丘說:“記住,不是咱們,是你甩開的鄭九斯,商人不守信用,就沒人和你做買賣了。”說著,裴菲菲轉身去廚房,煮夜宵去了。

嶽山丘做夢也沒有想到,裴菲菲真的弄來了貸款,而且是巨額貸款,數額為一個億,條件是用鉬鐵做抵押,把生產出的鉬鐵裝進集裝箱,送進天津港的倉庫。倉庫封了三道大鎖,港務局、裴菲菲和銀行每家一把鑰匙,無論進貨出貨,缺哪一家,倉庫都不能打開。裴工收集了大量的美國經濟情況,從紛亂的經濟信息中,理出了頭緒,美國兩家最大的鉬的生產企業正準備合並,競爭的對手合並了,壟斷全球鉬業的陰雲籠罩在美國的上空,投機商們認為有機可乘,投機資本不斷地湧進鉬業市場。鄭九斯把投機的觸角伸到了和國際市場相對隔絕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