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身後的輝煌(2 / 3)

油黑發亮的富鉬礦,膨脹了所有人的欲望。僅四年的時間,投資幾萬、十幾萬建成的電碾子雨後春筍般立在野杏鎮,一時間,鎮裏所屬的十幾個村落,大小壕溝到處流淌著灰白的尾礦漿。梁滿倉、馮癟穀、金標把自己的鉬礦分出好多個坑口或者是掌子頭,隻把一處最富的坑口留給自己,其他的坑口全部承包了出去,當了甩手大老板。他們每個人都建起了上百噸的選礦廠,加工著自己生產出來的富礦石。馮旺龍更不示弱,發動那些獄友們,集資入股,利用司馬文伯的關係,從銀行貸款,總計籌集了六七千萬,建起了四座日處理礦石超過百噸的選礦廠,還有一座冶煉鉬鐵的鐵合金廠。

然而,這四年持續低迷的鉬價,卻讓馮旺龍吃盡了苦頭。馮旺龍本錢不多,攤子鋪得過大,那麼多坑口,一座也不往外包,雇了十幾個監工頭子,替他看礦。四個選礦廠浮選出來的兩千噸鉬精礦,積壓在手中,一噸八千塊錢都沒人買。工人們的工錢先欠著,慢慢還,銀行的錢也好說,反正是公家的,不還你能咋的?那些獄友們可不是善茬子,個個心狠手辣,二分利一點兒也不能少,不給錢,那就拿命來。馮旺龍舍不得低價出售,又怕那群如狼似虎的獄友們搶了他的鉬精礦,將兩千噸鉬精礦藏在礦洞裏,然後崩開通向那個礦洞的掌子頭,囑托金鳴看管好,帶著幾名親信和保鏢,拿著幾百萬,去海南、深圳、雲南玩去了。一玩就是一年,玩得和家裏音訊皆無。

金鳴守在家裏,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馮旺龍那些獄友,經常對她拳打腳踢,她都堅強地忍受過來了。妹妹家的小洋褸雖然絕對安全,那群痞子絕對不敢到主管政法的副市長家去鬧,可她怕前腳走了,後腳就有人敢跳進停了產的選礦廠,洗劫那裏的設備。她更擔心藏著的鉬精被人發現了,咬牙在野杏鎮挺著。倒是嶽山丘還算惦記著金鳴,讓派出所的人保護好金鳴,才使金鳴免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潘大天的資金本來就雄厚,嶽山丘交給他的一鉬礦,不時地挖出鉬精窩子,四年的價格低迷,沒給他造成多少損失,積壓個幾千噸鉬精礦,不至於壓得像馮旺龍那樣,亡命天涯。潘大天感激嶽山丘,拿出幾百萬,想表示表示。嶽山丘說,我把所有的資產都交公了,能在乎錢嗎?你有這個心情,就替我向上邊表示表示,別讓人家瞧不起咱們,以後幹點啥,好有個關照。潘大天心領神會,以嶽山丘的名義,把司馬文伯等一群市縣的官員,打點得貼貼妥妥。

梁滿倉、馮癟穀和金標,他們選礦廠的規模不大,投資又不是很多,錢雖然不像從前賺得那麼多,可穩穩當當地幹,一個月弄個幾萬塊錢的利潤不成問題。何況手裏還攥著別人交給他們的承包費,嫌錢賺得沒有滋味,就把鉬精礦壓在自己手裏,啥時憋不住了,賣出一點,解一解燃眉之急。

物極必反,鉬價已經跌至穀底,肯定要有反彈,嶽山丘思謀著,這鉬價是一下子彈至峰頂,還是一節一節地往上攀?想了一會兒,嶽山丘突然一拍大腿,我幹嗎坐在這兒猜測價格呀,既然國際市場上鉬鐵需求增多,鄭九斯賴在野杏鎮,想低價收購,我卻偏偏不賣你,憋高鉬價。這樣想著,嶽山丘有了主意,那就是囤積居奇。

晚上,陪鄭九斯吃飯的時候,鄭九斯再次提及做野杏鎮鉬的海外代理商,嶽山丘慢條斯理地告訴鄭九斯,野杏鎮的鉬業是集體所有,這樣的大事兒,需要集體研究,還要向上級彙報,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產品早就有了海外代理商,就是總部在北京的中國北方有色金屬總公司。嶽山丘的這番話,說得鄭九斯雲山霧罩,在他的觀念中,做買賣就是簡簡單單的我掏錢你供貨,他不理解嶽山丘的話,反問著嶽山丘,難道說嫖娼還需要談幾天戀愛嗎?

一句話說得嶽山丘哈哈大笑。

周末的下午,嶽山丘去了鎮裏的文化站。姐姐當了文化站站長之後,立刻組織了個業餘劇團,成天地吹打彈拉唱。姐姐像宋慶齡那樣,坐在一旁慈祥地欣賞,犯了戲癮,偶爾也唱幾段。看到姐姐活得這麼滋潤,嶽山丘高興啊,他可以告慰地下的母親了,姐姐真正地過上了幸福生活。

看到弟弟來了,嶽山杏迎了過來,若不是嶽山丘叫了聲姐,業餘劇團的演員還以為嶽山丘是哥呢。嶽山丘向姐姐和那些業餘演員交代了幾句,他說,咱們鎮來了個國際友人,雖然那個叫鄭九斯的人是華裔,可人家已經是美國人了,排練幾出好節目,給外國人好好表演表演,讓他看一看咱們鎮的水平,不比縣裏的差。離開文化站,嶽山丘把鎮長和秘書都叫到了辦公室,囑咐他們一定要陪好鄭九斯,讓他吃喝玩樂享受個夠。

交代完這一切,嶽山丘駕上鎮裏的奧迪,準備去北京。莊子明坐了四年多的大奔,隨著他的職務的升遷,“陪嫁”到了縣政府,依然是他的專車。這輛奧迪是嶽山丘新買的,盡管檔次比大奔差了一大截,可作為鄉鎮級的官員,已經是很不錯了,嶽山丘不可能像自己幹時那樣,無所顧忌地張揚。

嶽山丘沒有急著趕路,開車繞向了鎮西。原先空曠的荒草甸子,已不再空曠,那裏矗立起了四座頂天立地的鐵皮大煙囪,煙囪下接二連三地排列著廠房,這便是由妻子裴菲菲投資興建的亞洲最大的鉬鐵廠。當然,整個野杏鎮,誰也不知道幕後老板是裴菲菲,嶽山丘將全部財產獻給集體了,再在野杏鎮弄出個廠子,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盡管廠子是妻子的,和嶽山丘沒關係,可鄉下人卻不這麼看,他們會說,兩口子還能分得開?鉬鐵廠的廠長是裴工給女兒找的,從表麵上看,廠長卻像個投資者了。遺憾的是,這座最大的鉬鐵廠,產品卻少得可憐,焙燒了幾百噸氧化鉬,冶煉了幾百噸鉬鐵,一算賬,得不償失,停產了,空曠的大院,重新生長出了荒草。裴菲菲曾責怪嶽山丘,這個閑置的鉬鐵廠抽空了她所有的資金。嶽山丘說,等有一天芝麻開門的時候,你會看到裏麵全是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