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軟弱(2 / 3)

我的天,這麼大的籌碼,簡直要了馮癟穀的命。馮癟穀被要挾住了,低三下四地說,你們到外邊掐表行不?馮旺龍又一次翻起了眼珠子,他說,出去不行,出去了,誰知道你耍沒耍滑,我們就在這兒真真切切地瞅著。

逼上梁山了,馮癟穀沒有別的選擇,隻得硬著頭皮上去了。見證人掐上了時間,馮旺龍瞪大眼睛,瞅著兩個人的核心部位,監督著每一個細節。

不怨自己吹,馮癟穀真有耐力,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依然有板有眼地堅持在小姐身上。後來,馮癟穀想耍滑了,動作有些遲緩,馮旺龍邊喊著加油,邊拍著馮癟穀的屁股,警告著馮癟穀不許偷懶,不許停頓。馮癟穀大汗淋淋地堅持過了一個小時,贏了這場賭。馮旺龍掏出十萬塊錢,拋在包廂裏,他一邊誇獎著馮癟穀真有本事,一邊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不消半天,馮癟穀的故事便在野杏鎮廣泛傳開了,捎帶著傳出去的,還有嶽山丘和天嬌洗浴中心老板娘徐嬌不清不白的關係,老板娘說,床上的事兒,嶽山丘比馮旺龍有本事。

嶽山丘惱極了,他沒想到徐嬌的嘴會這麼鬆,把他們之間唯一一次的床笫之事說給別人聽。他真是追悔莫及,一時煩悶做過的錯事兒,會在鎮上攪出一個旋渦。從前做平頭百姓時,有點花邊新聞不算啥,老百姓也會替他說,好男占四方。現在不同了,他是一個鎮的黨委書記,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有人關注,或許某句不經意的話,就可能演繹出一段無中生有的故事。名聲是官員的第二生命,把肮髒的事兒做得冠冕堂皇,那是當官的本事,把小事兒弄得滿城風雨,那是為官者的大忌。

嶽山丘犯忌了,露出了他最軟弱的軟肋,想保護好自己,必須護住軟肋,消除掉自己的負麵影響。

撥通了一個電話,喚來了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嶽山丘麵授機宜。副局長不住地點頭,帶著警察立刻出擊,捉來馮癟穀,做了訊問筆錄,把贏來的十萬元作為治安罰款,收繳到公安局的賬上。馮旺龍也難逃其究,他畢竟是這起傷風敗俗治安案件的始作俑者,必須承擔責任。馮旺龍和警察們爛熟,交罰款時,還笑嘻嘻地描述馮癟穀那些動作中的某些細節。

一切都曝光了,嫖客和看客都被罰款了,影響這麼壞,還能跑得了徐嬌?她的損失可算是大透了,洗浴中心被徹底地關閉了。徐嬌找到嶽山丘,想托關係,想送禮,想多交些罰款了事兒。

“沒送你進監獄,你就偷著樂吧,還想重操舊業?”嶽山丘說。

“你和公安局的關係不一般,你吱一聲,他們會給你麵子的。”徐嬌說。

“他們已經很給我麵子了,沒有把我定為嫖客。知足者常樂,錢賺多少算夠?”

徐嬌留戀地看了眼嶽山丘,她知道,無論怎樣努力,毫無用處了,嶽山丘不會原諒她那張比雞屁股還要鬆的嘴,盡管她十分熱愛這項服務行業,可野杏鎮卻不能繼續容留她了。

和所有礦區一樣,野杏鎮的礦區也經常出事故。令嶽山丘不解的是,最近這幾起礦山事故都是出自馮癟穀的坑口,礦工都是死於落盤,事兒都出在姓毛的那個河南人的班上,而且都是姓毛的那個小子的親屬,每一次,小毛子鬧過一陣之後,都是私了,每條人命賠七八萬,也就了事兒了。死人的事兒總不是好事兒,馮癟穀害怕有人和他玩命,錢給的特痛快,鎮裏想去處理,那邊的屍體已經火化了。

鎮上的老戶,後來的新戶,男人們大多以下礦為生。雖然天天麵臨著死亡的危險,可天天都有百八十塊的收入,他們的生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活一天快樂一天,活一年快樂一年。他們拿過年特別當回事兒,這一年沒折胳膊斷腿,就是福分,就是件值得慶祝的事兒。

春節臨近了,鎮裏家家戶戶喜氣洋洋。孩子們在街道旁堆雪人、放鞭炮,含著糖葫蘆滿街跑。屠戶們忙得不可開交,大人們成扇地往家買豬肉。各個鉬礦的礦長,各個坑口的隊長,以及掌子麵的包工頭兒爭著搶著買黑豬頭,把黑豬頭的價兒抬到了好幾百塊錢一隻。過年這幾天,礦上要停幾天工,開礦的人拿黑豬頭供山神,求山神在黑暗中給他們指條道兒,一炮轟個鉬精線,一夜賺他個幾十萬。

雄渾的努努魯兒山一斑一塊地裸露著山脊,像是披著破露的白棉襖,俯視著野杏鎮上蠢蠢欲動的人們。

包括損失了三個兄弟的潘大天,在過年的時候,也丟掉了憂傷,撿起了快樂。逝去了的人永遠逝去了,活著的人該怎麼活還得怎麼活。馮旺龍從潘大天手裏擠出一座鉬礦後,沒敢繼續擠兌潘大天,司馬文伯不時地提醒馮旺龍,收斂點兒,別太囂張了,再出人命案,沒人替他兜著了,馮旺龍唯唯諾諾地稱是。嶽山丘也在不太莊重的場合下敲打幾句馮旺龍,各種槍支都備齊了,是不是該買幾門炮了,馮旺龍翻著眼球子,不置可否地冷笑幾聲。

年前,馮旺龍驅車省市縣到處送禮,最後,也給嶽山丘備了一份十萬塊錢的禮金,恨也好,怨也好,背後惡心嶽山丘也好,馮旺龍發家的基礎畢竟是嶽山丘給打下的,麵子上的事兒還得做。十萬元,是馮旺龍最輕的一份禮,每個春節,馮旺龍不送掉一千萬,總覺得不踏實。嶽山丘沒有接錢,而是讓馮旺龍買來十萬塊錢的禮花,給送過來,年三十晚上,他要在鎮子的廣場上放。

李開元對嶽山丘的做法不住地點頭,這麼做,既讓馮旺龍破費了,還沒落下受賄的名兒,年三十,鎮裏人大飽眼福的時候,感謝的卻是嶽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