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鉬礦(2 / 3)

嶽山丘隻好雇了105地質隊,勘探新鉬礦的資源分布。

鎮裏的許多戶人家不肯忍受柴油機晝夜不停地轟鳴,更沒有各級官員們見到含礦岩芯時的那種喜悅,他們不關心地底下含有幾萬噸的金屬儲量,也不關心鎮裏的稅收指標是多少,他們關心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建起來的安樂窩。他們不願意自己居住的地底下被一天天地挖空,他們恐懼爆炸帶來的衝擊波,他們不願意夜夜生活在地震中,他們有一萬條理由阻止105隊繼續鑽探。可地質隊不再是十年前的地質隊了,國家不再撥款養他們,他們承包經營了,每一分每一秒鍾都是效益。鎮裏若是不及時地製止住村民的騷亂,地質隊肯定成百萬上千萬地向鎮裏討要索賠。

畢竟是這裏土生土長的,嶽山丘也不願意鄉親們在背後罵他。他讓秘書把幾個有威信的人請進他的辦公室,笑臉相迎地解釋,新鑰礦要挖得很深,連爆破都感覺不到,根本不會影響到上麵的住房,我家好幾座樓都在鎮上呢,如果有危險,我不可能鑽探和開采。那幾個人嚷道,你是當官的,你有錢,拔腿就能走,我們不行,我們得世世代代在這裏紮根。

嶽山丘就像對待小學生那樣,一邊繪圖一邊給他們講,挖礦無論如何也不會危機到地麵。有人讚同了嶽山丘的觀點,卻提出了嶽山丘無法解決的事情,地底下全都是礦洞了,地下水肯定要流失,喝不到水怎麼辦?嶽山丘說,這個問題我考慮過了,建一座自來水廠,水龍頭接到各家各戶,免費喝水。那人立刻說,好吧,你先把自來水龍頭接進來,再開工探礦。

顯而易見,老百姓的利益和政府的利益發生衝突了,老百姓才不管稅收不稅收呢,就是不想讓別人在他們的家底下打礦。嶽山丘思忖了一會兒,讚同了大家的觀點,立刻讓秘書給縣政府打報告,尊重老百姓的意見,停止探礦,把這個球踢給莊子明。那幾個人臨走時還不住地讚歎,不愧是喝家鄉水長大的,關鍵時刻,山丘還是站在咱們的立場上。嶽山丘一笑,心中卻悲哀地說了句,你們懂得什麼叫政治。

莊子明看到報告後,勃然大怒。好不容易發現了新鉬礦,嶽山丘卻不想繼續鑽探了,成心不想幫他完成稅收任務。打電話興師問罪,人已經離開了,去參加全國鉬聯召開的限產保價會,打手機,卻老也不在服務區。莊子明真的急了,親自帶上公安局防暴隊的人,開著一大溜警車,“嗷嗷”地叫著,直撲野杏鎮。一頓警棍驅散了圍攻的人群,又抓走帶頭鬧事的人,讓防暴隊的人持槍保護鑽探的現場,囑咐地質隊務必如期完成鑽探,繪製出地質圖。

等到莊子明做完這些事情,嶽山丘才回來。被抓走那些人的親友,找到嶽山丘,哭訴著莊子明如何凶,警察如何抓人,在看守所裏待著,不一定要遭啥樣的罪呢,求嶽山丘舍舍臉麵,讓公安局放回他們。嶽山丘去了縣城,把那幾個人領了回來。那幾隻個人像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毫無鬥誌了。

現在好了,黑臉讓莊子明當了,嶽山丘可以從容地回到鎮裏勘探新鉬礦了。鎮裏的老百姓肯定都罵莊子明,沒人罵嶽山丘。

沒過多久,105地質隊把整套地質資料、礦產資料和水文資料,全部繪製完成了。付勘探費的時候,嶽山丘代表鎮政府和地質隊簽下了一份協議。第一款,野杏鎮十分大方,新鉬礦有地質隊永久的知識產權,無論何時,地質隊永遠擁有新鉬礦礦石銷售額千分之一的收益。第二款卻很嚴厲了,地質隊必須嚴守技術信息,一旦泄露,地質隊要賠償野杏鎮五千萬的經濟損失。五千萬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地質隊傾家蕩產。誰敢出賣技術資料,犯下的罪過,比殺頭還要嚴重。

嶽山丘之所以這樣嚴厲,怕的就是像當初自己從楊工手裏弄來礦務局的資料那樣,有人從地質隊手中弄出新鉬礦的資料。嶽山丘心裏已經盤算好了,新鉬礦要用世界上最先進的技術手段和管理方法,既利用好資源,又保證全麵的安全,不能讓上麵的老百姓成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晚上喝慶功酒的時候,嶽山丘借著酒勁兒,講了許多礦山上殺人的故事,言外之意,誰敢出賣資料,除了單位巨額賠償,個人也得付出生命的代價。送地質隊離開野杏鎮的時候,嶽山丘連一張用於計算的草稿紙都沒讓他們帶走。

這是個炎熱而又無雨的夏天,幹旱掠走了土壤裏的大部分水分,所有的動物和植物被這歹毒的陽光照射得垂頭喪氣。山坡地上的莊稼枯萎了,點上一把火就能燒著,就算是澇窪地,莊稼長得也是蔫蔫的。這是遼西從未有過的大旱,大部分田地,絕收已成定局。如果在十年前,老百姓早就惶惶不可終日了,盼雨的眼睛會和天一樣藍,迷信的人已經悄悄地搭廟求雨了。可現在的野杏鎮,老百姓好像看不到幹旱,依然如故地騎著摩托,奔向礦山去上班,莊稼的那一丁點收入,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很重要了。

鎮子後邊的北河,出現了亙古未有的斷流,各家選礦廠為爭水源,打得是一塌糊塗。不管誰來鎮裏,求嶽山丘解決糾紛,或者是求嶽山丘給他們提供一些水源,嶽山丘隻有一句話,停產。現在,嶽山丘重點保護的是潘大天的選礦廠,確保這座全鎮最大的選礦廠不能因缺水而停產。潘大天的選礦廠,有一半的產權屬於野杏鎮集體所有,這是別人無法攀比的。即使如此,潘大天依然抽調人手,保衛水源,防止有人在他們設在北河的大井旁打井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