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嶽山丘一不怕威脅,二不怕死,上麵的一萬多口人,為了他們,我今天就和你同歸於盡。”嶽山丘吼道。
馮旺龍的眼珠快速地哆嗦著,他不知道這一次嶽山丘是不是威脅他,真的被嶽山丘嚇住,從今以後,他這隻下山的猛虎,將永遠是小綿羊了。他橫下一條心,嶽山丘當了縣委的常委,怎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也豁出去了,梗著脖子說道:“死就死吧,我嚐遍了天下的美女,花掉了數不清的錢,死了也值了。”
說這話的時候,馮旺龍緊閉著眼睛,身子卻在不由自主地發顫。嶽山丘意識到了馮旺龍內心的軟弱,毅然地拉燃了導火索。馮旺龍立刻麵如土色了,膝蓋軟了下去,驚恐萬分地說:“你玩真的?”
潘大天在一旁等候多時了,他唯恐嶽山丘有不測,既使馮旺龍的膝蓋不軟,他也要衝上去了。人群呼啦啦地向後閃去,把潘大天甩在原地,潘大天幾大步奔到他們身旁,奪過炸藥包,剪斷了正在燃燒的導火索。
馮旺龍跪在地上,緊閉著眼睛,渾身哆嗦了起來。他不知道潘大天跑了過來,巳經消除了危機。嶽山丘抬起腳,踢向馮旺龍的屁股,喝了一聲:“滾!”
馮旺龍的幾個保鏢衝過來,架著馮旺龍,落荒而走。嶽山丘撿起炸藥包,盡管馮旺龍用行動認輸了,可他還想給馮旺龍一個警告,他夾著炸藥包,走到無人的地方,拿出打火機,重新點燃導火索,甩向一個山溝。巨大的爆炸聲和衝天的火光一同迸發出來。走遠了的馮旺龍,被這聲音震住了,停了下來,久久望著爆炸的地方,挪動不了步子。他真的後怕,如果自己強硬到底的話,他現在已經碎屍萬段了,他沒有想到,當了官的嶽山丘,依然是個亡命徒。
閃出去的人群又回來了,把嶽山丘簇擁在中間,仿佛擁戴著凱旋而歸的英雄,他所需要的民心,又回到了他的身邊。表麵鎮靜的嶽山丘,其實,他的心早就跳得狂亂了。誰不怕死,誰願意做無謂的犧牲,這是被逼無奈,這是收買人心的唯一手段。假如馮旺龍再堅持幾秒鍾,失敗者就將是他嶽山丘了,他將永遠釘在野杏鎮的恥辱柱上,然而,他堅持住了,堅持住就是勝利。
嶽山丘不敢說話了,他怕聲音顫抖,也不敢指示別人立刻將那兩個人立刻送進醫院,他不管人們怎樣圍上來,一屁股坐進身旁的警車,大睜著眼睛,仰在靠背上,抑製著狂亂的心跳。派出所長知趣地把車開走了,邊走邊說:“我以為你拿炸藥包崩坑口呢,沒想到你會玩命。”
“這不是啥光彩的事兒,送我洗個澡,我要休息一會兒。”嶽山丘說。
車到了浴池,嶽山丘慢慢地走進去,他不讓人陪,不讓人搓澡和按摩,在一個單間靜靜地躺了半天,才從餘悸中擺脫出來。
回到鎮政府,嶽山丘才知道,副市長司馬文伯在莊子明的陪同下,在小會議室裏等他好一會兒了。見到嶽山丘,司馬文伯劈頭蓋臉地說:“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縣委常委,代表著黨的形象,出馬一條槍,市井無賴般的和民營企業家玩命,影響多麼惡劣。你馬上寫出書麵檢查,在黨性修養上找出自己的差距。”
嶽山丘笑了下,他說:“我錯了,我這個人,隻知道講義氣了,忘了黨性,我要寫一份深刻的檢討。”
說著,嶽山丘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喚來了黨委秘書,對秘書說:“市委讓我寫一份檢討,你替我起草,剖析得越深刻越好。”
司馬文伯看著嶽山丘,很無奈地搖下頭。
晚秋時節,老天卻一反常態了,好像要把欠了幾年的雨一下子補上,天總是陰陰沉沉的,淅淅瀝瀝的小雨沒完沒了地下。可是不管雨怎麼下,北河照樣幹涸得一汪水也沒有,田野照樣一片枯黃,大地太缺水了,缺得無論怎樣滋潤,依然幹渴。
和連綿秋雨接踵而來的是雪。入冬以來,雪就沒有停過,小雪的時候下小雪,大雪的時候下大雪,小寒大寒時,又下了幾場暴雪,立春的時候,雪還沒有停。這個冬天又是個奇冷的冬天,雪自打下來,就沒怎麼化過,野杏鎮除了行車走路的街巷和道路,其餘的完全被大雪覆蓋住了,就連巍蛾的努努魯兒山,也完完全全地沒有了自己的本色,白皚皚的,見不到一塊裸露的岩石。原野裏,最薄的雪也堆積半人高了,淘氣的孩子們秉承了父輩挖礦井的經驗,在雪下掏出了許多洞,玩起了地道戰。
驚蟄過後,老天終於徹底地打開了,天清日朗,暖風煦煦,雪融冰化,南雁北飛。隨著春雪的消融,北河裏緩慢地漲出了水,並且漲成了泱浹大河。鎮上的人再也用不著化雪水煮飯吃了,井底的水一汪一汪地往出汩,漸漸盈滿了,足以供得上每家每戶的生活。
大家歡喜的時候,馮旺龍愁了。河水從斷裂層湧了過來,新鉬礦像雨中的篩子,到處噴湧著水,礦工們根本不需要水鑿岩了,無論怎麼打,礦石裏都能出水,哪怕穿著雨衣進來,也會弄得渾身濕透。更要命的是,水像著了魔似的,越湧越多,用了多少水泵也抽不淨礦下的水,一旦哪個水泵壞了,進尺最深的地方,立刻灌滿了水。
再也用不著安全員下礦監督了,井下到處都在透水,馮旺龍左一台又一台地往新鉬礦裏送大馬力的水泵,可無論怎麼抽,水還是決了堤似的往礦洞裏灌,就算是讓他隨便取鉬精窩子,他也沒有那個精力和能力了。有一天,新鉬礦的變壓器突然跳閘,所有的水泵立馬停轉,才半個時辰,水便漫了上來,所有的設備全淹在了井下,新鉬礦被迫停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