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楊千吸了吸鼻子道:“無論如何我不能白來。我爸幹了殺頭的買賣,即便死也應該由政府槍斃他,這麼不清不楚的就死了,換成大叔你……你能安心麼?”他拿出煙,遞給艾可勞一支, 自己也點上一支抽著。
艾可勞問:“你叫什麼名字?”
“楊千。”
“楊千,你聽我說,這事情已經過去半年了,喃金哩釋站除了幾座破竹樓,剩下的全他娘的燒光了。你來找我無非是讓我帶你去,可是你去了屁也找不到一個,有啥意思?”
“那我也要去看看。看看我爸死在一個什麼鬼地方。”
艾可勞冷冷地一笑:“你去吧,誰也沒攔著你。去呀!”
楊千朝艾可勞攤開雙手:“大叔,求求你了!我一個人根本找不到那個鬼地方。聽我爸說,喃金哩藏在深山老林裏,外鄉人去找,找死也找不到。”
艾可勞跺腳道:“我就不明白,你找它做啥?人都死了。”
楊千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鬼鬼祟祟地看看左右,突然把聲音放得很低:“大叔,你覺得那批白粉還在麼?”
艾可勞一下子盯住了他的臉,久久。散淡的目光漸漸變得凶狠起來:“小子,我就知道你就沒安好心,原來是為了那些東西來的。唉,老人說得對呀,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的兒子,草雞生不出金鳳凰。告訴你,就憑這個我也不能帶你去。搞毒品,那是掉腦袋的事懂不懂?再說了,出事以後警察在那裏找了整整兩天,連緝毒犬都出動了。結果是連毛都沒找到一根。”
“那是他們沒本事。”楊千梗著脖子道,“聽我爸說,他們那些販毒的都是些人精,藏毒的辦法連鬼都不知道。艾大叔,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我說這些並沒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想去找找。找不到就算了,如果能找到,也好替我爸贖一些罪過。就是這目的。
艾可勞不相信地看看他:“聽上去你是個好人唆?”
“真的,大叔。我就是這個目的。”楊千和艾可勞對視著,“你不要以為罪犯的兒子也是罪犯。我受的是正麵教育!”
艾可勞沒有再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默默地把那支煙抽完。最後他拍拍楊千的肩膀:“走吧,跟我回家,有什麼話咱們慢慢說。你他娘的應該明白,喃金哩可不是啥人都進得去的——走吧。好歹我和你爸爸認識也有二十多年了。”
楊千在艾可勞家住了兩天。兩天的時間裏,他們除了睡覺、吃飯,剩下的時間一直在交談。從中楊千知道了父親生前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特別是販運毒品的那些年的種種恐怖經曆。看得出,艾可勞的用意很明白,他不希望楊千再和這些事情沽邊。總之說到底,他希望楊千怎麼來怎麼回去,他不願帶他去喃金哩釋站。
“太天真了,你真的以為那些東西還在麼?”艾可勞反複說著這句話,“整整半年了,怕是早被境外的毒販子找走了。”
楊千也很固執:“不不,大叔,據我所知,緝毒大隊一直沒放鬆對那一線的控製,外邊的人根本進不去。”
艾可勞拎著斧頭幫助母親去劈柴,扭頭說:“看來你小子真是動心思了,我說不過你。”
他走到門外趕開了那條黑狗,開始熟練地劈柴。楊千跟出來看著他,不知說什麼好。艾可勞的母親殺了一隻雞,在不遠的地方揪著雞毛。老太太是個聾子,倒不怕她聽見什麼。楊千靠著門框抽了幾口煙,空空地咳嗽起來。艾可勞,於是開始奚落他的身體,說他燈草一樣的身子,根本進不了喃金哩。
“你爸壯得跟頭熊似的,一路走下來骨頭也要散了。你比他差到天上去了——我奉勸你一句,還是算了吧。”
楊千知道,此時一旦泄了氣,這趟就算白來了。決不能白來,喃金哩的種種傳說已經把他的好奇心點燃了,他發誓死也要進山看看,哪怕不是為了那些白粉。而且從艾可勞的言語中他感受到,希望並不是沒有。艾可勞對那片老林有一種別人所沒有的感情,抑或是一種敬畏。畢竟他跟大山打了一輩子交道。
這天晚上兩個人依舊談了大半夜。果然不出楊千的所料,艾可勞終於被他糾纏得受不了了,他打著哈欠把銅壺裏煮著的茶倒在粗瓷碗裏一口喝幹,抹抹嘴道:“看來你真的想一條道走到黑了。媽的,和你老子一個樣!好吧好吧,既然你想死在山裏,我就舍命陪你走一趟。不過你聽著,由芒卡直接去喃金哩的山道六月份叫山洪給衝垮了,要去就得走野象穀東邊的那個峽穀。小子,你恐怕聽說過落日峽穀吧?你爸一定說過。”
楊千覺得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臉色頃刻變得煞白。那個峽穀他當然聽說過,父親活著的時候不止一次說過。落日峽穀被人稱作死亡穀,位於野象穀的東邊。這條峽穀不知什麼原因,縱使天上再大的太陽,卻怎麼也照不到峽穀裏去,峽穀終年都是陰沉沉、冷森森的。峽穀兩側的濃密老林恐怕有一萬年了,地上的腐葉足有一尺多厚。站在峽穀的穀底,你仿佛置身於巨石陣當中,最大的石頭足有一座房子那麼大。那都是千百年來由於風化或地震從山上滾落下來的,你無法想象,那麼大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會是何等豹驚心動魄‘石頭下邊有溪水從說不清的地方摘下來,手伸進去會涼得發抖獲使你不散相信這裏已經是亞熱帶了自州父親每每說到這些的時候獷就會目不轉睛地看著楊千;,說:“如果這些還不能使你害怕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的一夥予兄弟曾經進去過,進去了九個,活著出來的隻有一個。牛父親說二即便那舟個活著出來的也已經瘋了奮他說不清其餘的那八個人是怎麼走失:的,一隻是反複地念叨:他們跟著天神走了……尤其恐怖的是身!人們從他手裏發現了一塊生了綠鏽的桐牌,炯牌上鐫粼著英文和一個獸頭圖案。有人說解放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