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的,夫人。”奶媽篤定且有點不悅地說,“她是個非常乖巧的小女孩,從不調皮搗蛋,不像查爾斯公子。”
“原來查爾斯會給你惹麻煩哪?”鮑多克問。
奶媽畢恭畢敬地回道:“先生,公子和一般男孩一樣,總愛鬧著玩!他慢慢大了,不久就要上學了。這年紀的男生總是精力十足,不過他的消化不太好,背著我吃太多甜食了。”
她露出寵愛的笑容,搖著頭繼續前行。
“奶媽還不是疼他疼得要命。”眾人進入客廳時,安傑拉說。
“顯然如此。”鮑多克意味深長地說,“我覺得女人都是傻子。”
“奶媽才不傻——差得遠呢。”
“我不是指奶媽。”
“說我?”安傑拉瞪他一眼,但並未太凶,畢竟他是知名而特立獨行的鮑多克,放肆點無妨,其實這也是他可愛的一點。
“我在考慮寫一本關於第二個孩子的書。”鮑多克說。
“天哪,鮑弟!你不會想鼓吹隻生一個小孩吧?我覺得怎麼看都不妥。”
“噢,十口人的家庭若能健全發展,好處當然不少,分擔家事、兄姊照顧弟妹等等,大家各安其位。提醒你,小孩一定得做事,不能讓他們閑著。這年頭大人跟傻瓜一樣,把孩子區隔開來,分什麼‘適齡團體’!美其名曰教育,得了吧!這根本違反自然!”
“你的理論真多。”安傑拉包容地說,“你說第二個孩子怎麼了?”
鮑多克一本正經地說:“第二個孩子的問題,在於失去新鮮感。老大是場冒險,讓人害怕又痛苦;妻子覺得自己快死了,丈夫(在此以阿瑟為例)也相信你瀕臨垂危。等熬過一切後,小寶寶啼聲驚天地出世了,這是夫妻倆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自然對老大疼愛有加!我們的第一個結晶,太美好了!接著老二緊跟著出世,所有過程重來一遍,隻是這回已沒那麼恐怖,也相對無趣許多。孩子雖是自己的,但已非全新的經驗,於是你不會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感覺也就沒那麼愉悅了。”
安傑拉聳聳肩。
“你這單身漢倒什麼都懂。”她嘲諷地喃喃說,“那老三、老四和其他孩子不也一樣?”
“不盡然,我發現老三跟兄姊間的年齡差距通常較大,老三往往是在老大、老二長大些,夫妻覺得‘再添個寶寶也不錯’的狀況下出生的。我不懂討人厭的小孩有什麼好玩,但我想那是生物本能吧,於是夫妻倆又接著往下生,有些可愛有些壞,有的聰明有的呆,不過老三多少能融入大家,最後跟老大一樣受寵。”
“所以你要說的是,這樣很不公平嗎?”
“沒錯,人生本來就不公平!”
“那我們能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
“鮑弟,你到底想說什麼?”
“前幾天我跟阿瑟提過,我是個心軟的人,希望看別人快樂,補償別人一些得不到的東西,讓事態稍顯公平。何況,假如你不——”他頓了一下,“或許會有危險……”
“我覺得鮑弟簡直胡扯。”安傑拉等客人離開後,焦慮地對丈夫說。
“約翰·鮑多克是英國最舉足輕重的學者之一。”阿瑟眼神一凜。
“噢,我知道那些。”安傑拉有絲不悅,“如果他談的是希臘羅馬律法,或晦澀的伊麗莎白時期詩人,我一定洗耳恭聽,但他哪懂得孩子的事?”
“應該完全不懂。”她先生說,“對了,前幾天鮑弟建議讓勞拉養隻狗。”
“狗?但勞拉已經有貓了。”
“鮑弟說,那是兩碼子事。”
“太詭異了……我記得曾聽他說過他不喜歡狗。”
“我相信他的確不喜歡。”
安傑拉若有所思地說:“查爾斯也許倒該養隻狗,有一天牧師住處那幾隻小狗朝他衝過去時,他看起來挺害怕的。我不喜歡看到男孩子怕狗,假若查爾斯有自己的狗,就會習慣了。他也應該學騎術,我希望他有自己的小馬,如果我們有馬廄就好了!”
“恐怕養馬是不可能的。”富蘭克林說。
廚房裏,侍候用餐的女傭埃塞爾對廚娘說:“鮑多克那老家夥也注意到了。”
“注意到什麼?”
“勞拉小姐呀,她大概活不久了,他們還去問奶媽呢。哎呀,她長得就不是長壽相,也不像查爾斯公子那麼活潑。你等著看吧,她不會活著長大的。”
然而,死的卻是查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