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大家發現,“居然連吉林大學也沒有多拿一分錢”。
為此,黃忠民曾與他爭執:“學校學院年底都有考核,在項目和經費分配上,你給吉林大學做了什麼,給學院又做了什麼?”黃大年聽罷隻回答:“可這是為國家做事。”
項目按進度要定期開會,有些專家承擔的科研任務比較多,不能全程參加,他的回應毫不客氣:“如果想要掛名,就不用來了。”開論證會,無論什麼人在場,他發言從來實事求是,直指重點。
因為,在黃大年心中,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國家“千人計劃”專家王獻昌說:“大年回國,什麼行政職務都不要。他是院士評審專家,以他的能力和貢獻,早就可以申報院士了。我勸他抓緊,可他卻說要先把事情做好,這個暫時不考慮。”黃忠民說,黃大年參加學術會議或是講座,能準備十幾頁的材料,但要讓他填報個榮譽材料啥的,半頁紙都不到。
因為,在黃大年心中,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拚命黃郎”
總怕“趕不上”的黃大年,是一台超負荷運轉的機器,不斷透支著自己。他是一個“輕傷不下火線”的戰士,帶著團隊衝鋒、再衝鋒。
在助手的眼裏,黃大年的工作有兩個狀態:加班和出差。同事們背後送給他一個雅號——“拚命黃郎”。
是的,他真的是在拚命!
從早上八點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淩晨兩三點,早上八點又重新出現在辦公室,周而複始。地探學院所在的地質宮大樓每晚10點關大門,可這條“禁令”卻對黃大年不起作用。“黃老師總是後半夜來敲門,剛開始我們不高興。”地質宮門衛龐春江回憶,“但後來時間長了,我們覺得他才是真不容易,就告訴他‘無論多晚進出,喊我一聲就行’!”
生活上,黃大年不講究——餓了,有時吃兩棒烤苞米,有時幹脆不吃;困了,灌一杯黑咖啡;倦了,披著舊夾克眯一會兒,或是大冬天幹脆打開窗戶凍得一激靈繼續工作。
工作上,他追求無懈可擊——哪怕淩晨一點發現彙報材料上有一個錯別字,也必須重新修改打印校對,哪怕忙到天亮也不歇氣。
除了加班,就是出差。7年間,他平均每年出差130多天,最多的一年160多天,而幾乎每次出差的日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的。秘書問他訂哪一趟航班,他總是頭也不抬:“就今天最後一趟吧。”
司機劉國秋說,黃大年出差往返總是在半夜,“一上車就開始接打電話說項目的事兒,一說就是半個多小時”,有時突然沒聲兒了,一轉頭,原來是他舉著電話歪在後座兒睡著了。後來,劉國秋幹脆從自家拿來枕頭被子,常備在後座上。
助手於平說,黃大年出差,在飛機上不是寫材料就是修改PPT,“從來不閑著”。
國家“千人計劃”專家田梅說,每次在北京開會碰見黃大年,他總是“帶著小跑,一頭汗”。
隻要黃大年在學校,辦公室門口就經常排著長隊。秘書王鬱涵說:“黃老師健談,別人問一個問題,他能給講兩三個小時,等他的人排也排不完,簡直需要個叫號機。”
忙碌的黃大年也有鐵漢柔情的流露。
2016年元宵節,在辦公室加班到半夜的黃大年,發了一段文字到微信朋友圈:“辦公樓內燈稀人靜,樓外正是喜氣洋洋。我們被夾在地質宮第5層,夾在‘十二五’驗收和‘十三五’立項的結合部,夾在工作與家庭難以取舍的中間。”
難以取舍,終究也要取舍。
為了趕項目進度,女兒在英國的婚禮被一推再推,2016年5月8日,黃大年好不容易擠出時間赴倫敦參加了婚禮,而這,竟成了他和女兒見上的最後一麵。
2016年教師節,在外出差的黃大年在微信中感歎:可憐老妻一再孤獨守家,周末、節日加平時,空守還空守……回國6年多,在長春南湖邊200平方米的大房子裏,孤獨的妻子“從燦爛到憂鬱”“從微笑到焦慮”,總說“忙完這一年就好了”,卻一年之後又一年。
因為有取舍,他犧牲了自己的健康。
2016年6月27日,在前往北京參加“深部探測”項目結題會的前一天,連著熬了三個晚上的黃大年暈倒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不許跟別人說。”這是黃大年醒來後對秘書說的第一句話。開會前,他倒出幾粒隨身帶的速效救心丸,一仰頭扔在嘴裏,就走進了會場。
後來的幾個月,昏倒和胃痙攣的頻率越來越高,助手勸他去體檢,他總以忙來推脫,自己從家裏拿幾粒藥生生頂著……王獻昌很心疼:“你這是拿命在做科研啊!這麼下去,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他在微信裏回複得幹脆:“我是活一天賺一天,哪天倒下,就地掩埋!”
2016年11月29日淩晨兩點,因為胃部劇痛,黃大年暈倒在北京飛往成都的航班上。在成都市第七人民醫院急診室裏,醫生想伸手抽出他懷裏的筆記本電腦,卻發現被他箍得死死的。蘇醒過來的黃大年,睜眼看到電腦,才長舒一口氣:“裏麵的研究資料可不能丟,我萬一不行了,千萬要交給國家。”
回到長春,黃大年被“強製”做了體檢。等結果的那兩天,他又去北京出了趟差。
檢查結果出來了:膽管癌。腫瘤已蔓延到胃部和肝部……
手術前,在病房裏,黃大年一邊叮囑著於平“把咱們的經費再砍掉一些”,以確保項目其他機構能積極參與,一邊對前來探望他的吉林大學校領導說:“手術後兩個禮拜就回來上班,絕不會影響工作!”
然而,2017年1月8日,在吉林大學白求恩第一醫院的病床上,這個“鐵打”的戰士再也沒有醒來。
“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黃大年常把人生比作戰場,把自己當作戰士,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