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想讓你為我洗一次衣服,僅僅是為了看你洗衣服的神態。你努力而略顯笨拙地揉搓著,偶爾用手臂抹拭一下汗水,像個稚氣的大孩子。有時我以母親的情懷看著你如同你以父親的情懷看著我,我們相濡以沫相依為命,心甘情願地做著匹婦匹夫。親愛的人啊,今生今世,不需要什麼海誓山盟相約保證,這一份靈魂契書的有效期和生命一般長久啊。
默默地想著,淚水很自然地湧出來。你一直笑我是個情緒性的女人,可是哪種情緒不是有著深深的來由啊。
拭去淚水,又看著你晾衣服。那些衣服在微風中飄動如蝶。你的麵容不時地從蝶翅中顯露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擁有那樣一種讓人刻骨銘心的美好神情。真的,從來沒有。
婚前,常聽到一些“過來人”對我諄諄教誨:婚後一般要過四個時期:蜜月期、衝突期、適應期、融合期。其中從衝突期到適應期這一段最難捱。有的夫婦就因為跨越不了這段區間裏的障礙而徹底翻船,有的夫婦甚至一輩子都在這段區間裏徘徊停滯。
“這一段日子最關鍵,一定要讓他適應你!不然以後就不好過了。”許多“過來人”如此告誡我。我隻是覺得好笑。適應應該是雙方的。與其說立誌讓他“適應”我,不如說要他服從我。我要嫁的是一個相親相伴的愛人,不是一個依頭順耳的奴隸。要他如此“適應”我,又有什麼意義?
順順利利地結了婚,平平安安地過了幾個月小日子,似乎沒有什麼改變。一天早上,我梳洗完畢,收拾梳妝台時照例又發現台麵上落著幾根他的頭發。
“喂,說過你多少次了,梳完頭發要把落發撿幹淨,不要老讓我替你收拾,好不好?”
“我有時候也替你撿的。”夫君道,“每天早上的地板都是我拖的,你不是也沒管過?”
“你星期三早上就沒拖。”
“那天不是起晚了嗎?”
“誰讓你看電視看到淩晨兩點!”……
語言大戰如連環套一般,由幾根落發綿綿不絕地揪扯開來。隨著他“啪”的一聲摔門而去,我驀然意識到:我們已經由蜜月期正式邁進了衝突期。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甜言蜜語似乎越來越少,彼此的毛病似乎越來越多。我批評他衛生程度不夠,襪子總是塞到沙發墊下,他說我做事粗心,十幾條領帶被我放丟了一半;我說他不體諒我初為人婦的心理,他說我不會處理婆媳關係;我說他武斷簡單大丈夫劣質,他說我囉嗦多疑小女子脾性;我說他把媳婦娶到家自己卻往外跑,他說男人有男人的難處他還算是上等丈夫。也曾耐著心談過幾次,卻始終是一個比一個有理,一個比一個委屈。結果還是定期一大仗,不定期一小仗,一開口一個微型仗,要麼就不開口打冷仗。
一天,我在單位因工作關係受到了領導的表揚,心情很好。下班後特意去菜市場買了一些他愛吃的菜,精心做好,單等他回來。誰知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晚上九點他才回家。不見時想得挺心慌,可一見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幹嗎去了?”“怎麼了?”他反問。
“我問你,你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晚上不回來吃飯連電話也不打一個!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吃飯?”
“我不是有事嘛。單位臨時加班,本來說一會兒就好的,誰知拖到現在。同事們沒一個人打電話向家裏請假的,我怎麼好意思打?”
我的怒火像被大風箱吹著一般拔節速長。我辛辛苦苦地給他做好飯,望穿秋水地盼他回來,可他居然連打個電話都不好意思,這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虛榮心在作怪又是什麼?!
我不再聽他解釋,不由分說地衝出家門,逃到辦公室,關掉燈。不一會兒,就聽見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門前。敲門。我沉默。不一會兒,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