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校起步

1950年8月,作為新中國第一代大學生的袁隆平,畢業於重慶西南農學院農學係,即由國家統一分配到湖南省安江農校任教師。

安江,地處原黔陽縣境內,群山環抱,綠水長流,氣候溫和,土地肥沃,是湖南西部雪峰山下的一顆明珠。就在這塊風水寶地上,上世紀六十年代罕見的天災饑荒奪去了一些人的生命,因為缺糧,有些人患上了浮腫病,有的上山采野菜,吃後得了腸梗阻。袁隆平目睹這場災難深感不安,他意識到作為一個農學院的畢業生,肩上應有戰勝饑荒的重擔,這是一種社會責任。農業專科學校,老師在支配時間方麵有一定的自主權,袁隆平在農校教書時,就熱心於育種試驗。當時,全國學習蘇聯老大哥都是一邊倒,農業科學也是倒向蘇聯,特別迷信米丘林、李森科的學說,育種隻搞無性雜交和環境影響,這樣被他們誤導了幾年。50年代袁隆平也做了許多育種試驗,都失敗了。那時,他們做了很多無性雜交試驗,比如番茄嫁接到馬鈴薯上,隻想著上麵結番茄,下麵長馬鈴薯,結果沒有成功。後來又把西瓜接到南瓜上麵,結果長出個瓜,不像西瓜,也不像南瓜。走不出無性雜交、嫁接育種和環境影響等小圈子。1961年,袁隆平在試驗田裏觀察到一株天然雜交稻,它穗大粒多,籽粒飽滿,優勢十分明顯。從此,他特別興奮,萌發了研究雜交稻的念頭,並開始從理論與實踐方麵著手。當時,國際上的經典遺傳學理論都認為稻、麥是自花授粉作物,自交不會退化,雜交沒有雜種優勢。並且上世紀50年代國外雖然有人研究雜交水稻,但終未成功。然而袁隆平通過大量的實驗觀察認為,這些經典理論與實踐不相符合,並產生了懷疑。他為了探明究竟,袁隆平做了多次試驗,結果證實了水稻與異化授粉作物一樣,同樣具有強大的雜種優勢現象。於是他冒很大風險,衝破傳統觀念束縛,轉而沿著當時被批判的孟德爾、摩爾根遺傳基因和染色體學說進行探討,先去找母校老師,遺傳學專家管相桓教授求教,可惜這位1957年被打為“右派”的學者在“文革”初期就被逼自殺了。管教授生前還向學生推薦過國內有名的遺傳學家鮑文奎,後來,袁隆平又到北京,找到從“牛棚”裏剛“解放”出來的鮑文奎,向他請教遺傳育種和雜交稻研究等問題。鮑教授很感動,請袁隆平吃自己親手做的午飯,邊做飯邊回答袁的提問。那時的袁隆平試圖走出自花授粉作物——水稻,也利用雜交優勢的育種新途徑。

1964年5月,他在安江農校試驗農場的早稻田中找到第一株天然雄性不育株,這是國內首次發現,經過人工授粉,結穀數百粒,為雜交稻育種試驗找到了最初的物質基礎。從此通過仔細觀察、不斷尋找、反複試驗,積累研究數據,先後檢查了1.4萬多個稻穗,在4個不同水稻品種中,找到了36株天然雄性不育株。他於1966年寫出了《水稻的雄性不孕性》一文,發表在中科院出版的《科學通報》上。受到中科院有關領導高度重視。次年6月,以袁隆平為首,李必湖、尹華奇為助手的安江農校雜交水稻研究小組正式成立。

在安江農校袁隆平的教學成績是比較出色的,他教一門,愛一門,鑽一門,剛從教的第一個學期,學校裏缺少俄語老師,領導安排袁隆平去教俄語,他二話沒說,一肩承擔,邊教邊學,毫無怨言。因為對工作不挑肥揀瘦,自己並未吃虧。他這樣一箭雙雕,不但做好了本職工作,還為後來的科研打下了基礎,在這裏,袁隆平還教過植物學、作物栽培、遺傳育種等農學基礎課和專業課,他的課受到了學生的普遍歡迎。

由於“出身不好”,加上不修邊幅,在農校顯得很平常。他大學畢業的時候,同學們開玩笑,說袁隆平在填表時,應該在愛好一欄填“自由”,在特長一欄填“散漫”。因為他喜歡自由自在,也許是這樣他才能思想活躍,有科研靈感吧!在安江農校時,有的同事還給他取了一個渾名——“油渣鬼”。所以他到34歲還沒有結婚。單身漢也可愛。他教書的才華和業餘愛好卻受到了眾人的誇獎,尤其是拉小提琴,熟練出眾。每當夜深人靜,小山村回蕩著悠揚的《小夜曲》或《夢幻曲》。這優美的琴聲,深深打動了他的一個學生——鄧則(曾用名,後改為鄧哲)。鄧則曾是班上的文體委員,她學習成績好,為人厚道,做事規規矩矩。1959年畢業後,分配在黔陽縣農業局工作,當農技員。五年之後,他們結為恩愛夫妻,至今,他們有3個兒子。多少年來,袁隆平一直稱妻子是“賢內助”。她的確是袁隆平科研工作的好幫手,正如有人所說的“一個成功的男人後麵站著一個能幹的女人。”

在袁隆平的研究剛起步階段,正是“文革”初期,正常的教學秩序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被打亂了。癡情於科研的袁隆平被扣上了“搞資產階級盆盆缽缽”、走“白專道路”等帽子。學校裏對袁隆平研究雜交水稻的看法和說法也針鋒相對,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人支持,有人反對。1968年5月18日夜裏,伸手不見五指,一件可怕的事發生了。在農校一丘0.2畝的試驗田裏,栽的200多株雄性不育性秧苗,突然被人全部拔除毀壞。袁隆平研究小組每個人都心疼極了,有的還失聲痛哭。袁隆平雖然沒有掉淚,但很痛苦。此事一直是個懸案,不知是人為破壞,還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或許是在“文革”中觀點不同,誰也說不清。幸好“天不滅曹”。事後第三天,袁隆平好不容易才從一個廢井裏找到5株殘存秧苗,栽在一處隱蔽的地方,堅持了繼續試驗。後來經過南繁北育,終於培育成“南廣粘不育材料”。

“文革”初期,禍不單行。有一次,大家在學習毛主席的“農業八字憲法”——水、肥、土、種、密、保、工、管,輪到袁隆平發言,他說還要加一個“時”字。這在當年,是大禍臨頭。因為在那個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的年月,人人都要“無限忠誠”。誰敢篡改毛主席語錄就是彌天大罪。很短時間內,學校裏出現了一張又一張批判袁隆平的大字報。這時,袁隆平對鄧則說“你要有個思想準備,我可能上台挨批鬥,還要進牛棚。”患難見真情的鄧則說:“頂多是雙開除,你去當農民,我跟你一塊去,隻要不離開土地就有希望。”這話給袁隆平以莫大的安慰。後來人們才明白,這次語錄事件袁隆平之所以幸免於難,沒被打成“黑幫”,是因為在“文革”初期,國家科委九局下文給湖南省科委和安江農校,責成他們支持袁隆平研究雜交水稻,這一公函,既救了袁隆平,也救了雜交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