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對象都談了,一個女孩子家,還這麼瘋瘋癲癲的!
我咬咬嘴唇,沒說話。誰規定女孩談了戀愛就必須和男朋友一起放風箏。一個人難道連放風箏的自由都沒有麼?我偏要一個人放風箏。
來到公路上,試了試風力,我開始升線。正忙活著,一個悅耳的童音傳過來,姐姐,我也要放風箏!一環顧四周,發現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趴在路邊的土坡上,手揪著幾根枯草。我把他抱上來,你在這兒幹什麼?。
玩。怎麼一個人玩。
你為什麼也是一個人玩?
我大笑起來,擰擰他的耳朵,你叫什麼?
臭臭,他認真地解釋。因為我有臭屁股和臭腳。
我凝視著他淺藍的眼睛。天使般的眸子啊。我拍拍他的臉,來,臭臭,我倆一起放風箏一風箏飛起來了,越飛越高。我和臭臭一邊跑一邊笑一邊喊,像兩個快樂的瘋子。風箏,飛口巴。風箏,飛吧!天上多好啊,沒有塵土,沒有柵欄,沒有圍牆,沒有陷阱,隻有風,隻有雲,隻有鳥兒和天。
臭臭!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誰叫你來的?!一聲厲喝,我和臭臭停下來。一對年輕夫婦走過來,少婦邊訓斥孩子邊懷疑地看我,不無惡意,現在社會上什麼人都有,臭臭,你怎麼可以隨便跟人亂跑呢?
我是什麼人?我問自己。忽然覺得辛酸而疼痛。我默默地看了看這一家人,拽著風箏慢慢走遠,有什麼好說的呢?和婦人罵街不成?
過了一會兒,身後又晌起男人的聲音,對不起,她沒修養。
你快走吧,我無奈地苦笑。讓她看見還以為我把你也拐跑了呢!
我倒真希望畿這樣呢,他望著天上飄動的風箏說。人要是個風箏多好啊,就可以逃出牢籠了。他的話語裏充滿一種演員道白似的真誠的痛苦和矯情的感歎。這種男人我遇到過一打。
那你幹嘛還結婚?
糊塗唄。一想起這事我就後悔得要命。
每見到一個跟我一樣的女孩子你就會糊塗一次,你不斷地後悔得要命。可你回到家照樣幸福得要死。我討厭你這種專騙純情少女的劣等男人,我小心翼翼地抖著線。你比你的妻子更沒修養。
天地蒼茫,隻有我一個人和越飛越高的風箏。心裏漸漸地安靜下來。一個人,多好。
那個男人是幹什麼的?不知何時走過來。他母親的兒子,他兒子的爸爸,他妻子的丈夫,可對我來說隻是個過客。
美麗的過客?小楊酸酸地說。看起來那麼親熱。
現在社會上什麼人都有,你不要太單純,容易受騙。
我隻是默默地收著線。我一來你就沒有興致了嗎甲我知道你總是在敷衍我,做什麼都不想讓我參與。
我的頭都要炸了。
我還有沒有獨立行動的自由甲我無力地問。
那我呢甲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甲他狂躁地喊。將來我們要共同生活,和你結婚的人是我!
不一定。我無奈地看著他,感到一種深深的隔閡和刻骨的悲哀。
好。他終於迸出了一個字。
風停了,風箏再也飛不起來了。就像我的心,似乎隻能飛高一時,更多的時候,它被一圈一圈的線盤根錯節地纏繞著,把持著,那麼難以解脫和超越。
這是風箏的悲劇。也是我的悲劇。萬家燈火。我挾著風箏向家走去。
人生定格記
那年夏天,高考落第。
一個悶熱的下午,我正百無聊賴地躲在房間裏擺弄一架破相機,媽下班到家,劈頭就問,買菜了沒?做飯了沒?幹嘛哪你?
想幹嘛就幹嘛。我沒好氣地說。
喲,養這麼些天養出個小姐脾氣了,你還有理了呢。本事不是在這兒使的,能不能給自個兒掙碗飯吃還不一定呢。
血呼地湧上了腦門子。
走著瞧!我擲地有聲地撂下這句話,拎著相機出了門。
我沒有想到,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儲蓄一筆千金不換的人生體驗,這種體驗慢慢流溢出的潛值讓我終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受益無窮。
相機裏隻有一卷黑白膠卷,這就是我當時全部的家業,我清晰地認識到,我必須靠它而生存。混混沌沌地出了市區,不知道走了多遠,也不知走到了何處,當我看見遠處田野的盡頭安臥著一座綠樹掩映的小村莊時,我停下來。冷靜地思逞著怎麼用這架破相機來養活自己。
我找到了一根小木棍、一張硬紙片和一條細繩子,捆捆綁綁地把紙片固定在自行車的前方。萬幸地在口袋裏找到了一支圓珠筆,在紙片上工工整整地寫下兩個大字,照相。也許這是世界上最粗劣的招牌了,可這就是我人生之旅中打起的第一塊招牌。
然後我苦苦尋思著該怎麼吆喝,其實我除了在家和媽頂嘴時是大嗓門外,素日裏還算是一位嚶嚶淑女。這可怎麼喊呢甲我張了幾次嘴,沒發出一個音,我終於明白這根本不是音域和音質的問題,關鍵在於勇氣和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