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櫻,別多想。”馮斯說,“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做過什麼都不會影響現在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善良的姑娘,這才是最重要的。”
關雪櫻無聲地張嘴笑了笑,想了一下,用手機模擬出一串“哈哈哈”的笑聲:“這話別被薑米姐姐和文姐姐聽到,她們會揍我的。”
“她們如果揍你的話,不就證明了她們的不善良麼?”馮斯竭力說著笑話,希望能讓關雪櫻的心情輕鬆一些。
但當回到四合村村口時,兩人已經顧不上去想這些小煩惱了,他們的注意力都被村裏的變化所吸引。
“起霧了?”關雪櫻疑惑地問。
“不像,霧氣的範圍不應當剛剛好隻籠罩村裏的範圍,更加不應該形成這種類似半球的形狀。”馮斯說,“這是人為的。你留在外麵。”
“我必須進去看看。如果有危險,你需要一個熟悉地形的人。”關雪櫻說。
“說的也對。”馮斯說,“那我們就一起進去逛逛吧。”
他停好車,牽起關雪櫻的手,走入了身前這片濃重的迷霧。迷霧就像沉默的巨人的身軀。
能見度很低。馮斯創造了一把手槍捏在手裏,以防萬一。不過,兩人在霧氣裏並沒有走出太遠,眼前就已經逐漸明晰起來。頭頂上的霧氣也並不是很厚,隱隱能看到太陽和藍天。大年初一,天氣不錯。
當完全走出迷霧的領域之後,兩人很容易就看清楚了村裏的場景。那場麵並不恐怖,卻怪異到了極點,讓兩人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為什麼要拆房子?”關雪櫻忍不住發問,盡管這樣的問題馮斯根本不可能答得出來。
“而且……正常人和精神病人全都出動了。”馮斯說,“不知道這是瘋子們都變正常了,還是正常人都瘋了。”
兩人就像誤入了一個巨大的工地。在他們的視線裏,整個四合村裏凡是還有行動能力的人都動了起來,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正在拆除著村裏所有的建築物,包括他們自己的房屋。馮斯拉著關雪櫻藏身在村口的一棵老樹後,悄悄窺視。盡管還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一切,他已經隱隱看出了眼前的一幕有一些違和。他小時候很淘氣,和小城裏的小男孩們一樣,總是喜歡跑進各種建築工地裏尋找探險的感覺,自然也見識過各種各樣不同的建築場麵。但這些四合村村民的動作,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卻一下子又說不出哪點不對勁。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人的動作看起來不太對?”馮斯問關雪櫻。
關雪櫻點點頭:“是很奇怪。但我說不清楚。我們村的人反正從來沒有這樣一起幹過活。他們雖然很聽村長話,但並不團結,經常鄰居之間還要打架,甚至打死過人。我第一次看到他們這麼齊心合力。”
“齊心合力”四個字提醒了馮斯。他創造出一個小巧的望遠鏡,通過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村民們的勞動,眉頭慢慢皺了起來,把另一個望遠鏡遞給關雪櫻:“小櫻,你仔細看他們的動作,是不是有點兒……太有默契了?”
關雪櫻看了一會兒:“真的。你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太快了,配合太默契了,簡直像是團體操。”
關雪櫻所用的“團體操”的形容,聽來滑稽,其實非常精當。馮斯剛才一直感覺到的那種越來越濃的違和感,也就在這一點上——村民們的行動顯得過於流暢默契,遠遠超越了一般的“齊心協力”“訓練有素”的標準。他剛才在望遠鏡裏見到了不少匪夷所思的場景,村民們相互之間沒有說一個字,沒有進行任何眼神或者手勢的交流,卻完全知道別人需要什麼。比如一個房頂上作業的村民好像是需要一把錘子,他根本沒有吭一聲,一個在地麵上背對著他的人已經把一隻錘子拋了上去,而且方位力量剛剛好,可以讓對方穩穩地接住;而那個房頂上的村民在揭下瓦片之後,隨意地往地上亂扔,卻剛剛好能躲過所有正在路上行走的人。
“簡直有點像雜技。”關雪櫻補充說。
“我倒覺得,這更加接近一種……心意相通。”馮斯斟酌著詞句,“就像是所有人都被同樣一種心思所控製了。這事兒很不尋常,我可能需要和何一帆聯係一下。”
他掏出手機,發現手機沒有信號,猜測可能是被那團霧氣屏蔽了,於是打算先退出村去。但在霧氣裏向外走出了不到十米遠,他就感到一股強大而柔軟的阻力把他硬生生往外推,就像是撞在了巨大的海綿墊子上。
“得,有進無出。”馮斯對關雪櫻說,“看來咱們是非得在這兒把這個村子的事情解決了才出得去了。我們先躲在這邊觀察一下吧,注意別被任何人發現,隻要有一個人看到,就相當於所有人都看到了。而在這個封閉的幻境裏,我就算操縱時間也沒法逃出去。”
關雪櫻沒有打字,而是伸手指向兩人的頭頂。馮斯歎了口氣,抬頭一看,果然,就在兩人藏身的這棵村口大樹的頂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孩攀爬在那裏了。
“好吧,這回沒處躲了。”馮斯說,“走吧,小櫻。”
樹頂上的小孩麵無表情,雙目有如死魚眼睛,靜靜地看著兩人。
二、
上一次來到四合村的時候,馮斯還是一個苦苦追尋自己身世的迷惘的普通大學生,沒有喚醒附腦,沒有蠹痕。但那一次,在關雪櫻的幫助下,他並沒有落入村民們的手裏,反而成功潛入地宮,發現了老祖宗的秘密。
而這一次,他已經是無可爭議的天選者,同時擁有創造物質和操控時間的兩個蠹痕,卻反而被抓住了。當然,兩技傍身,他也並不慌張。時間停止的絕技固然無法讓他脫離這團迷霧,短暫地逃開危險倒是不難。
村民們也並沒有為難他,隻是把他和關雪櫻看管起來,然後依舊忙碌著自己的活兒。當全村的房屋都被拆光之後,他們開始利用這些拆下來的材料在祖墳之外的空地上建造起一座新建築物。
“這樣能行麼?”關雪櫻疑惑地問。
“這座村裏的房屋本來就都是村裏人自建的土建築,再加上時間的侵蝕,這些舊材料基本都是廢料了。”馮斯說,“肯定沒辦法建成什麼特別結實經用的東西,不過,臨時用用倒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