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是在修什麼臨時用的東西?”關雪櫻問。
“照我看,比較像一個祭壇。”馮斯說。
“祭壇?是要拿我們做祭品嗎?”關雪櫻有些害怕。
“除了我們倆,可能也沒別人了。”馮斯笑了笑,“別擔心,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指揮這幫村民的人應該也了解這一點。所以,我們不會輕易被推向死地的。”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兩天之後,村民們真的搭建起了一座形狀近似三角體的祭壇,這個形狀不禁讓馮斯想起了先前不止一次見到過的魔王世界裏的金字塔。當然,這座用廢料拚湊起來的金字塔絕無可能像埃及金字塔那樣延續幾千年,但要完成一次祭祀估計夠了。
當看管兩人的村民突然發出命令、要兩人起身跟著他們走時,馮斯雖然嘴上一直說得很輕鬆,心裏也難免有些忐忑。而這兩名村民的舉動也再次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四合村的村民們,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已經進入了某種心靈互通的奇特境界。並沒有任何人前來通知他們,他們卻自主地做出了行動。
而這種奇妙的心靈相通讓他隱隱聯想到了一些什麼,並且喚起了某種潛藏在記憶深處的不安,但一時間又分辨不清到底是什麼。容不得多想,他和關雪櫻已經被推搡著踏上台階,走進了祭壇的中央。
不出意料,他看見了關雪櫻並無血緣關係的弟弟關銀祥。沒有想到的是,和關銀祥在一起的,還有一樣馮斯十分熟悉的事物:黑色魔花。
能夠放大蠹痕的力量,能夠協助製造異度空間,因此造成了不少驚人事件的黑色魔花。
但這朵魔花比馮斯所見過的那些大了許多,比起地宮魔仆操控的那朵巨花還要大,應該更接近於龍虎山道士蘭真澍見到的那一朵,直徑估計得有五米。關銀祥就赤裸著身體躺在魔花的花瓣上,姿態有如在母親懷抱裏休憩的嬰兒,神情卻正好相反,整張臉都因為痛苦而極度扭曲,更加詭奇的是,他的膚色也變深了,就像是被魔花染黑了一樣。馮斯能感覺到強大的蠹痕力量從關銀祥身上源源不斷地放射出來,散步到全村,但在魔花的奇特催化之下,倒反而沒有激發他的頭疼了。
關雪櫻想要走過去,被馮斯拉住了:“別過去,魔花的毒性你扛不住,而且你弟弟現在這個狀況,你幫不上忙的。再說了……”
他伸手指向祭壇的另一側:“我們好歹先和主人打打招呼吧。”
關雪櫻這才注意到,在這個粗陋的金字塔狀祭壇的一側牆邊,還站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四十餘歲的男人,相貌英挺,但鼻子較高,眉毛很濃,頭發略卷曲,帶有一些異域特色。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看氣質很像一個成功的商人。當馮斯和關雪櫻把視線移向他之後,他主動走了過來,從步態來看很是輕鬆,似乎不含敵意。
“沒想到此生還能見到活生生的天選者,幸甚至哉。”來人向馮斯伸出了手,說話似乎還有些奇怪的時代感。
馮斯自如地和他握了握手:“我也沒想到,老祖宗已經被幹掉了,這個村子裏居然還藏著你這樣的高人。”
“不過是一具苟延殘喘的行屍走肉,哪兒能談得上什麼高人?”對方笑了起來,“啊,忘了自我介紹了,失禮失禮。兄弟姓陳,陳廣澤。”
“陳廣澤?”馮斯愣了愣,“你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到過。讓我想想,陳廣澤……陳廣澤……錦江淘銀公司!你是那個用石牛和石鼓蒙蔽世人的商人陳廣澤!”
馮斯想起來了。一年多之前,就在和薑米一起調查張獻忠地宮的時候,寧章聞從某個專門收藏解放前舊報紙影印版的偏門網站上找到了一條奇聞。當時包括《川報》《四川日報》《四川民報》《華西晚報》等在內的諸多成都本地報紙媒體,都報道過這則新聞:1943年4月,一位居住在成都的愛國商人在自己所住的公寓內離奇失蹤,現場隻留下一個全身凍傷的日本女間諜的屍體。而當時的成都,正處在溫暖的春季。
這位愛國商人的名字就叫陳廣澤,大概四十餘歲。當時他經營著一家名叫“錦江淘銀公司”的打撈公司,試圖從錦江裏尋找到傳說中的張獻忠寶藏,用以為抗戰籌款,但在那一次離奇失蹤後,錦江淘銀公司也不得不關張。當然,這隻是普通人眼裏的新聞事件,在守衛人那裏,就有更加深入的解讀了。事後梁野和路晗衣等人也向馮斯分析過,這個陳廣澤一定是守衛人或黑暗家族中的一員,他炮製了假的石牛石鼓,混淆大眾視線,以免張獻忠地宮的秘密被發現。但他為什麼會突然消失,那個日本女間諜又是怎麼死的,畢竟年深日久,已經沒有辦法找到答案了。
但現在,當年的當事人居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七十多年後的四合村,而且看上去年齡幾乎沒有變化。好在馮斯在魔王世界裏也算見多識廣了,別說年齡不變,就算倒年輕二十歲也不會驚訝。
“沒錯,我就是那個陳廣澤。”陳廣澤點了點頭。
“那你可不能在我麵前自稱‘兄弟’,”馮斯說,“按年紀來算,你至少得是我曾祖父那一輩的。”
“按現實世界的時間,大概可以這麼算,”陳廣澤說,“但在我的身上,時間消失了很久很久,所以,一聲兄弟還是當得起的。”
“好吧,那麼陳兄,你的時間是怎麼消失的呢?”馮斯問。
“那一天晚上,我回到住所後,先是遇到了日本女間諜的襲擊,然後遇到了一個黑暗家族裏的高手……”陳廣澤把那一天晚上和兩個敵人交手的經曆向馮斯敘述了一遍,“那個老頭很強,從他一出現,我就知道我不會是他的對手,為了防止或者落入他手裏、被他們用攻擊精神的蠹痕榨出我腦子裏的秘密,我隻能選擇了使用威力巨大的禁術,試圖與他同歸於盡。而他也垂死掙紮,使用了某些我也無法明辨的絕招,我們倆的蠹痕產生了激烈碰撞,各自都用出了全力,然後突然之間,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