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摸著下巴,眼珠子轉了轉,從織錦布袋裏摸出兩枚蠟丸,扔給長生一枚,說道:“這是我上次從大伯那兒順出來的冉遺丹,城中若有毒癘瘴氣,吃一丸可保我們三個時辰無虞。”
長生接過來捏碎蠟衣扔進嘴裏嚼巴嚼巴,覺得一股腥味直衝腦門,不滿道:“你就不能偷點兒藥效長一點的,好吃點的也行啊!”
江湛眉毛飛起,翻了個白眼道:“藥效長點的倒是有,我家老頭藏在枕頭裏的九靈丹便是,就算我順出來了,你敢吃嗎?就你嫌棄的這冉遺丹,大伯那兒也才不過製成十幾顆。你竟然嫌棄?信不信我挑撥幾句,讓大伯下次派你進空麓山抓冉遺魚去?”
長生立即閉了嘴。九靈丹是用門主江離的寵物九尾狐彤雲的血製成的靈丹妙藥。彤雲每月被取血一杯,製成九靈丹若幹,服之可以在七日之內卻百毒。
因為手握九靈丹,大風門才能自由出入遍布犀利毒瘴的神之禁地空麓山,取得無數為世間所稱奇的資源,僅僅用了十數年時間便從一個沒有姓名的江湖小派華麗轉身為天下敬畏的“人宗”。
九靈丹是大風門最最核心的機密,向來隻由門主江離掌握和分配,再借長生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偷吃九靈丹,因為這是犯門尊忌諱的事。
他也完全不想去抓冉遺魚,因為冉遺魚是出了名的狡猾難抓,通常隻有門中犯了錯的弟子會被派去抓冉遺魚,非重過者隻需抓回一條交予藥王塚便可抵消過愆、前事不計。
江湛見長生認了慫,便也不再擠兌他。看了看空空蕩蕩白霧蒙蒙的四周,奇道:“難道走屍也要睡覺?崇堂的信報是怎麼說的?”
長生舉目四望,臉上浮現出憂色。
屏州出了這麼大的事,一則人命關天,二則安南的陸上商路受阻,南崇官府不肯作為,而民間之士又大多觀望。危難之地,總要有人挺身而出、迎難而上。
作為大風門“諦聽”在南崇的分支,崇堂覺得自己義無反顧。因此行凶險,堂主杜新馳力排眾議,選擇親自出馬,單槍匹馬潛入屏州一探究竟。
自杜新馳入屏州後,崇堂一共往大風門所在地絕影穀傳回過兩封信報。
一封是說杜新馳甫入城便遭到走屍攻擊,城中走屍至少有數十具之多,皆是無知無識、不懼傷、不怕痛,見活人便暴起而攻之,撕咬不已。活人若被其所傷,不久後即生生屍變,成為走屍。唯有砍下其頭顱,方能徹底將之殺死。
第二封則是說屏州走屍來得蹊蹺,背後似乎與鬼王宗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詳細情形還得再探。
兩封信報之後,杜新馳再無音信傳出。崇堂急得寫了聯名信向絕影穀求援,據說連負責灑掃做飯和操持雜役的仆婦也都按了手印。
長生把崇堂的信報內容跟江湛說了,肅然道:“七哥,門尊在接到崇堂求援信後隻說了一句話,‘千金何足惜,一士固難求’。杜堂主高義,舉門上下俱是欽佩。我隻求七哥,一定要救救杜堂主!”
江湛有些意外,長生雖然幾乎是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但極少求他,是個從骨子裏充斥著傲氣的人。今日為了杜新馳,居然連自尊心都肯放下了。
他笑道:“我知道。所以這次老頭沒派大哥和三哥出馬,而是讓我前來。兵貴神速,他雖然平時不大待見我,但關鍵時刻還是知道他小兒子是最靠譜的。我答應你,杜新馳如果還活著,我如論如何也會保住他這條性命。”
長生長舒一口氣,垂頭道:“多謝七哥!”
七哥雖然有些不正經,除了報仇外別的事都不大關心,但隻要是他承諾的事情,向來言出必行。
他們這一大幫子人又沿著屏州城的主幹道走了一段,卻連半個走屍都沒有撞見,隻是四周的白霧越來越濃,燃燒艾葉的氣味也越來越重。
突然,江湛的耳朵動了動,他似乎聽到了一絲不正常的嘶吼之聲。這聲音應該是從人的喉嚨裏發出來的,但卻像野獸的顫栗聲一樣,透著野性、透著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