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麼一來,您,您……”說到這兒,陳伯茂的聲音哽住了。
元正朝輕輕拍拍陳伯茂的肩膀,安慰道:“孩子,別難過,我的功力並沒有丟失,他必定會在你的身上發揚光大!你的成功,也就是我的成功!”
陳伯茂強忍悲傷,問道:“您的身體,還能恢複嗎?”
元正朝道:“人活百歲終有一死,我的功力由你傳承,也就等於我的生命在你身上延續了。”
陳伯茂的淚水奪眶而出,元茵也跟著泣不成聲。
元正朝把陳伯茂的手和女兒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喘著氣說道:“九娘將不久於人世,我和她有生死相依之約,所以你們不要為我難過,若你們能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我與九娘就都含笑九泉了。”
陳伯茂聽元茵講過她父母的愛情故事:二十二年前,元正朝在一次郊遊中邂逅了貌美如花的蘇九娘,對她一見傾心。經過打聽,元正朝得知蘇九娘年方十七,乃洛州刺史蘇誠的女兒,尚未婚配。此次蘇誠上長安公幹,蘇九娘隨父來京遊玩。元正朝想娶九娘為妻,當即請來長安城最能說會道的媒婆,備了厚禮向蘇誠提親。元正朝雖是皇族宗室,但容貌實在太醜陋,蘇九娘避之唯恐不及,蘇誠也沒將這大肉球看上眼,便以女兒從小訂了娃娃親為由,婉拒元正朝的提親。不久,蘇誠父女離開長安,返回了洛州。元正朝不死心,跟著來到洛州,並在那兒住了下來。隨後,元正朝隔三差五派媒婆到蘇府提親,鬧得蘇誠寢食不安。但元正朝是皇親國戚,蘇誠奈何他不得,隻好趕緊給女兒找婆家,以便斷了元胖子的癡心妄想。豈料,這招並不管用,元正朝探知消息後,想方設法從中搗亂。比如:蘇家相中了眉清目秀的劉小官人,次日元正朝就命人抬著滿滿一箱金銀來到劉家,請劉小官人另擇佳偶,劉家哪見過這麼多金銀啊,立刻被收買,與蘇家斷了婚約。得知原委,蘇誠恨得牙癢癢,便又給女兒物色了一個家財萬貫的闊少爺,以為這下元胖子就沒轍了。誰知元正朝托了各種關係,用權勢威逼那闊少爺打退堂鼓,蘇小姐的婚事再次告吹。此後,無論蘇誠給女兒找什麼樣的婆家,元正朝都軟硬兼施將好事攪黃。蘇誠氣得半死,卻也無計可施。
一晃三年過去了,蘇小姐仍待字閨中,眼看就要成老姑娘了。這當口,事情突然發生了轉機。這年秋天,蘇九娘的哥哥跟一個叫宇文聰的紈絝發生爭執,被宇文聰活活打死。宇文聰是權臣宇文護的侄子,蘇誠雖貴為刺史,卻無力替兒子申冤,他悲憤交加一病不起。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元正朝蒙麵潛入宇文聰家中,將宇文聰的腦袋割了下來,並連夜獻給蘇誠。蘇誠大為感動,他知道元正朝這麼做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因為宇文護氣焰熏天,連皇帝的性命都攥在他手心。三天後,蘇誠把女兒嫁給了元正朝。沒過多久,宇文護就弄清殺害侄子的凶手是元正朝,氣得暴跳如雷。可是,由於拿不出確鑿證據,加上元正朝聲名赫赫,宇文護暫時不便加害他,但從此懷恨在心。
洞房之夜,元正朝對天盟誓,一定與九娘生死與共不離不棄。一開始,蘇九娘瞧見丈夫就惡心,但時間一長,她發現元正朝聰明善良,對自己百般體貼,漸漸對這醜胖子有了好感。生下女兒後,元、蘇二人的感情更加牢固,日久天長竟成了一對如膠似漆的恩愛伴侶。
現在,蘇九娘病入膏肓,元正朝顯然已做好和愛妻共赴黃泉的準備。陳伯茂為之深深感動,他鄭重地對元正朝說道:“請嶽父放心,我一定竭盡所能,照顧好元茵!”
元正朝點點頭,笑道:“我相信你是個一言九鼎的君子,這正是我將愛女托付給你,並將平生所學悉數傳授給你的緣故。”頓了頓又道:“現在,咱們到外麵去,看看你武功如何。”
陳伯茂和元茵一左一右攙起元正朝,緩緩走出了暗室。
來到院中,元正朝讓陳伯茂取來隱刃劍,然後指著一棵粗若一抱的鬆樹,對他說道:“像我上次一樣,用劍氣砍這棵樹。”
陳伯茂點點頭,舉起了隱刃劍。原先,這柄劍握在手中很有分量,但此刻卻輕飄飄的,猶如握著一根細細的枯枝。陳伯茂微提一口丹田之氣,全身的勁道立刻奔湧到了右腕,暗淡的劍身倏地閃出了灼灼寒光,隨即他隔著三步遠,朝鬆樹虛揮一劍……就聽“卡擦”一聲,那棵枝繁葉茂的鬆樹被齊腰砍斷,轟然倒了下去!
“好極了!”元正朝鼓掌笑道,“如今你已練成獨孤派的絕世武功,可以睥睨天下武林了!”
陳伯茂怔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他放下隱刃劍,衝元正朝拜道:“多謝嶽父成全,大恩大德,小婿銘感肺腑!”
元正朝顫巍巍上前一步,彎腰去攙陳伯茂,可還沒碰到對方,自己的身子就晃了晃,險些摔倒。陳伯茂眼圈一紅,趕忙將他扶住。
元正朝道:“而今,盧宣懷正緊鑼密鼓準備篡奪大陳江山,想要鏟除他,宜早不宜遲,因為一旦蕭梁恢複,你懷中的傳位遺詔就失去了號召力,所以你必須即刻返回大陳,盡快實施光複山河的壯舉!”
陳伯茂點頭稱是。
兩天後的清早,陳伯茂、慕容明明、牛小四、張允收拾好行囊,走出了元宅。元茵攙著父母,將他們送至山道旁。
陳伯茂知道,這一走便是與元正朝夫婦永別,他跪下身去,恭恭敬敬衝他們磕了三個響頭。元正朝將他扶起,語重心長叮囑道:“殺賊複國,既要用武,更要用心,切記!切記!”
陳伯茂頻頻點頭。
元茵含淚對陳伯茂道:“我想早日與你團聚,卻又希望這一天遲些,再遲些。”
陳伯茂明白元茵的心意,她要侍奉父母,等雙親去世後再來找自己。於是,陳伯茂向元茵深深一揖,說道:“我不能在雙親前盡孝,一切都拜托給你了!”
元茵點點頭,淒淒然還了一禮。
隨後,眾人灑淚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