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鈞不敢辜負。”承鈞說著,鄭重地向那把聖劍拜了下去,“我們此刻的積蓄尚不足遷徙遠方,所以請祖先保佑我們能在這塊土地上平安地多生活一段時間。”
丹城是九州八荒上一等一的大都市,她的富庶和壯觀讓一切外來人等歎為觀止。大街上高高佇立的幾處官賣商號招牌,昭示著這個建造在山上的城市、甚至整個國家,乃是靠著與各國商人的貿易而聚斂起大量的財富。街道上時常有穿著各式服色的外國商人,用馬車拉來眾多異域的珍寶,或沿著城外的清江船載來大宗的貨物,送進丹城商號高大的門樓。
在那些千裏迢迢前來貿易的商人看來,利纓國出產的兵器,大踵國出產的綾羅,紅毛國出產的九尾狐,黑齒國出產的香稻……都可以運到這裏,交換九州八荒中質量最為上乘的丹砂和食鹽。為了防止這得天獨厚的寶藏為私人所侵吞,封丹國君下令將丹砂和食鹽的開采權歸為國有,由禦前長老會下轄的工部負責組織開采和貿易。
開采和運送丹砂食鹽都是極為耗費人力的工作,於是那些居住在城外荒山中,生活貧困的異族巴人就成了鹽場和砂場中勞動力的主要來源。再加上在封丹國人眼中,巴人都是不敬神卻信奉妖鬼的異端,當初的封丹國君完全是出於憐憫才同意給他們一席安身之地,所以派給他們最勞苦的工作卻壓低他們的工錢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這種歧視的做法,讓務相從小就心懷憤怒。若不是承鈞主張韜光養晦積蓄糧食和武器,以準備未來大規模的遷徙和割據,務相說不定早已煽動巴人們奮起抵抗了。
盡管這些年來巴人一直表現得甚為平靜,封丹國人還是對這些“異端”心懷戒備。他們很小心地限製巴人出入丹城的數量,不僅每個進城做工的巴人都要戴上編號在冊的木牌才可進城,巴人做工的鹽場和砂場還有專門的士兵看守。
這一天清晨,務相和承鈞便混雜在巴人勞工隊伍中,站在丹城高大堅固的城門外等待進城。數百人的隊伍列隊站在空地上,竟然靜悄悄地連一點聲息也沒有,顯然已是習慣了這種例行的等待。
和其他人一樣,務相和承鈞都穿著破舊的粗布衣服,用布條將頭發束在腦後,與丹城守軍鮮明整齊的號衣相差甚遠。而且每個巴人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個小小的木牌,上麵編著號碼,作為登記入城和發放工錢的憑據。
過了一會,一個丹城的軍官帶著一小隊士兵,開始逐一對等待進城的巴人勞工進行檢查。
趁著等待檢查的工夫,務相開始仔細地觀察起城牆的構造和守衛的安排,然而很快他便注意到貼在牆根的一張告示。告示的內容居然是封丹國國君重金招募勇士,前往雪魘穀獵取怪獸“窮奇”的毛皮,揚言可以赦免應征勇士的一切罪孽,還賜予金銀若幹。
“這不是讓人去送死麼?”務相知道雪魘穀是有去無回的死地,不由輕輕地向身邊的承鈞嘀咕了一句。
“你看那個女子。”承鈞忽然答非所問地道。
務相這才注意到城牆下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女子,正向著他們站立的方向望過來。待到看清她的臉,務相不由心中如被重錘一擊,頃刻間急速地顫抖起來——這個美麗卻帶著一種不知所措的稚拙的身影,竟仿佛在哪裏見過。更奇特的是,這個女子的身後,長著一對透明的翅膀。
“她是哪裏來的?”務相隻覺得口中有些發幹,一時想不出什麼國家的人會長有這樣透明的翅膀。他唯一知道的火翼國人所長的都是如同飛鳥一樣的覆羽肉翅,而眼前的這副翅膀與火翼國人的截然不同,仿佛風一吹便會破掉,也不知能不能支持人飛起來。
“我也不知道。”承鈞剛回答到這裏,他們的對話便被丹城士兵喝止。於是兩人都不再言語,承鈞開始再一次確認早已擬定的刺殺路線,務相的眼光雖然也落在城牆垛口附近的士兵身上,心中卻在不斷回想——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那個女子?
“臉色這麼黃,是不是得了瘟疫?”一個士兵猛地將一旁的慶宜拉出了隊伍,一把扯下了他頸中的木牌。
“官爺,我沒病,我能幹活的!”慶宜不舍地看著士兵手中的木牌,聲音激動得有些哽咽起來,“求你讓我進去吧,我家裏人還指望著這點工錢呢。”倒楣的慶宜,就是因為一臉病容的原因,至今都沒有進過丹城,也無法象別人一樣靠做工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