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興趣。”務相望了望身後的承鈞,露出一副“麻煩來了”的幸災樂禍表情,閃身就走。
“別走啊。”那女子一急,伸手便抓住了務相的胳膊。
“抓錯人啦。”務相停下來,朝承鈞的方向歪了歪嘴角,“不用不好意思,承鈞早就習慣姑娘搭訕了。是不是,承鈞?”
“務相,別走。”承鈞看女子訕訕地放了務相的胳膊,解圍一般地說道,“我想這位姑娘可能真有什麼事。”
“好啊,那我們邊走邊說吧。”務相誇張地打了個嗬欠,離他們遠了一點,“累了一天,真想倒在地上就睡。”
“我向其他巴人問過你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瑤影。”一邊跟上務相和承鈞的步伐,那女子一邊道,“我想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問吧。”承鈞爽朗地回答。
“你們……為什麼不肯信奉神呢?”
“為什麼不肯信奉神?”承鈞重複了一句,有些驚異地抬起眼,正對上務相同樣迷茫的神色。猶豫了一下,承鈞簡略地道:“我們巴人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的。”
瑤影有些失望,卻依然試圖勸說:“我從巫山來,今天是第一天來到這裏,也看到了封丹國人和你們巴人之間的區別。不知你有沒有想過,封丹國人之所以富庶,巴人之所以貧困,就是因為封丹國人虔心拜神,因此神才賜予了他們寶貴的資源呢?”
“當然不是……”瑤影話音才落,務相當即反駁道。
“務相。”承鈞止住了務相即將出口的辯解,細細地打量著瑤影,“姑娘難道就是從神界來的麼?”
“不是。”瑤影仿佛想起了什麼,卻沒有跟麵前的兩個青年詳細解釋,“我隻是受過神界的恩惠而已,因此希望你們也能沐浴神的恩惠。”
神的恩惠?務相心裏咯噔一下,卻聽見承鈞和氣地對瑤影說:“既然這樣,我領你去見我們的大長老,他知道很多事情。”
巴人聚居的村落位於丹城外一處荒涼的山穀中,幸好離大道還不是太遠。所有的木屋都用煙熏成黑色,單薄地聚集在一起,偶爾有幾座用泥灰抹成紅色。
村中唯一有些氣勢的建築,是用紅泥抹牆修築的一座兩進房屋,帶著籬笆圈成的院落,這就是巴人大長老居住的地方。
“大長老是我們這一支巴人的首領。”承鈞沒有向瑤影解釋太多,隻是很有禮貌地叩響了院子的柴扉,顫動了柴扉上盤旋的幾朵凋謝的牽牛花。
“這麼晚了,誰來打擾我睡覺?”慶宜一邊披著衣服,一邊抱怨著走出來,“承鈞哥,務相哥,你們就是存心不讓人省點燈油!”
“不是我們要來,我們隻是帶路的。”務相笑罵了一句,“還不快開門,小心後悔。”
“又吹什麼牛呢。”慶宜一邊答著話,一邊打開了柴扉,待見到站在承鈞身邊的瑤影時,不由呆了一呆。
“我沒說錯吧,這樣的美女是不是整個丹城都少見?”務相有意識地遠離了承鈞和瑤影,說笑著搶先走進院去,心中懊惱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怎麼有些變了調,口氣也過於輕佻,唯願別人都沒有聽出來。
慶宜此刻方才笑出聲來,卻是對著瑤影擠了擠眼睛:“姐姐你真厲害,承鈞哥可是難得和姑娘親近的。”
“你們怎麼會認識?”務相轉回頭,忍不住插話,話一出口卻又懊悔不迭——你小子多什麼嘴?
“當然,就是我把你們的名字告訴她的啊。”慶宜笑著向瑤影道,“姐姐來得及時,我們承鈞哥不僅以後是巴人的首領,而且至今還沒有定親呢。”看慶宜和瑤影的熟撚勁兒,想必之前早已向這個帶著些稚拙的美麗姐姐透露了不少承鈞的底細。
“瞎說什麼?”眼看瑤影羞澀得說不出話來,承鈞抬手在慶宜腦袋上拍了一下,終於提到正事,“大長老還沒有休息吧?”
“沒有,爺爺現在每天都很晚才睡。”慶宜答應著,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請進。”慶宜禮貌地讓在一旁,請瑤影當先進屋,瑤影卻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看承鈞,正見夜色中承鈞的眼睛亮如星辰,含著友善的笑意。於是瑤影稍微緩和了一下緊張,麵上也露出放鬆的笑容來。
“那我先進去了。”務相站在一旁,眼見他們眉目傳情,不知怎麼的便唐突地說出這句話來,幾步越過瑤影和承鈞跨進了房內。心裏似乎有一絲空隙,不過他克製著自己不再去想,深怕自己放任的念頭將如同鐵鍬一般將那心底的空隙越掏越大。
借著燈台上微弱的火光,眾人看見須發皆白的大長老正伏在桌案上,注視著眼前的水盤,仿佛根本沒有聽見外麵的動靜。似乎有隱隱的光華在水盤中閃動,那是蘊含未來預言的水波,它神秘的圖示隻有巴人的首領才能把握。
一點亮光如同流星一般反射在老人的眼眸中,他猛地抬起頭來。
“見過大長老。”眾人見老人已從沉思中醒來,連忙躬身施禮。
“坐吧。”大長老點點頭,指了指身邊地上鋪著的草席。瑤影也想跟著其他人坐下,大長老卻對她招呼道:“姑娘請過來。”
站在桌案前,瑤影略顯緊張,而大長老則再次低頭望了一眼水盤,隨即抬起了他在燈火中微微閃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