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說,你想害死你娘不是,你想氣死你爹不是?這種事……我們知道是誰,也好給你……”
“娘啊,我不……我也不知道是誰!”
“胡說!”
“別嚇她啦!你說,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怎麼會不知道是誰呢?”
“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誰。那天晚上,我閂門睡覺,一轉身,看見……炕上蹲著一隻貓。我嚇了一跳——”
“你怎麼不喊?娘不是在那屋麼?”
“我沒來得及喊。我嚇壞了,伸出腳,將它一腳踢下了炕。”
“後來呢?”
“後來……那隻貓叫也沒叫,一溜煙,沒有了,門閂著,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跑出去的。我半宿沒敢睡。”
“唉,我的傻孩子。”
“後半夜,實在太困啦,那隻貓也沒再出現,我迷迷糊糊就睡著了。再後來……”
“怎麼了,怎麼了?”
“我感覺……感覺疼,那裏……我睜開眼,看見……”
“你看見了什麼?快,快說!”
“我看見了一條蛇!它趴在我身上,蛇頭鑽進了我的身體!”
……
我說過,在我們這裏,一切事件都可能變成傳奇,即便它原本平常,毫無波瀾和懸念。講鳥語的魔術師剛來大窪的前幾年,有關他的傳聞實在是太多了,他幾乎無處不在,我們不知道他真真假假地有多少條影子。那個魔術師好像對此一無所知,他改變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出生在孔莊、劉窪、魚鹹堡一帶的窪民,越來越像。隻有他的那口鳥語不像,隻有他懂得大窪人所不懂的變化,這點兒也不像,不過,他在眾人麵前的變化已經越來越少,似乎他怕自己的變化會阻擋他在大家中的融入。
我和我弟弟,還有一些十五歲、十六歲的年輕人相信著魔術師的清白,而我母親、二嬸、謝之仁、劉長鋒等人則憂心忡忡。他們覺得魔術師的到來使大窪原本脆弱的道德律令遭到了巨大破壞,人心不古。他們把打架鬥毆、吸毒嫖娼都看成是受了這個南蠻子的教唆、蠱惑,雖然這些在變形魔術師來之前早就有;他們把偷盜、姑娘們未婚先孕的私情、流言的傳播等等責任都算在了他的頭上,“他不來之前,我們這裏哪有這麼多的事兒……”
我母親她們的憂心在悄悄地蔓延,就連劉謙章、劉升祥他們也難以阻止。“我們讓他搬到劉窪來住吧,和我住一趟房!”劉升祥和自己的父親商量。“那也得看他願不願意過來。再說,再說”,一向爽快的劉謙章突然有些吞吞吐吐,“再說那些事兒也未必都是無中生有……你們剛結婚,就是,就是……別人也肯定瞎說,人嘴太臭啊!”“那,我們出麵,給他娶一房媳婦吧!”“也好。就是在哪找合適的人,怎麼去找?”
“這事包在我的身上!”劉銘博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同時悄悄地收起劉家送來的酒和碎銀。“咱走過南,闖過北,這點兒小事,易如反掌!絕對讓你們滿意,讓那個南蠻子吳優思滿意!”
這件包在劉銘博身上的小事兒,直到我們三村的“叛亂”被鎮壓下去,直到講鳥語的魔術師悄無聲息地消失,他也沒能完成。
請劉銘博辦事,多數都會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