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鄉村變化的細節我沒有及時地看見，這些年故鄉的人事我也沒能真正地理解，尤其是當下中國複雜的城鎮化進程中人與土地的關係，我一知半解，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我沒法說服自己依靠天馬行空的虛構去接近我的故鄉和遼闊的鄉土中國，所以，我寫當下鄉村越來越少。
當然，這其中也有寫作方向的考量。台灣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大陸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社會轉型，現代化和城市化戰塵滾滾，一路吞噬鄉村，所謂的田園牧歌正在成為傳說，人與土地的關係變得空前的曖昧和痛切——換句話說，一個鄉土的中國正在快速地、以畸形的方式消失：鄉土中國消失了，鄉土精神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鄉土文學的前景可想而知。我倒不是因此勢利地規避了鄉土寫作，而是我的確感到鄉土敘事在莫言、賈平凹那一代作家的筆下達到了峰值。鄉土性之於他們那一代作家，是發膚血肉，是世界觀和方法論；他們見證了鄉土中國最後的輝煌，見證了鄉村魔幻般地走向衰微。這些都是我——可能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所不能具備的天時地利人和。當然，盡管我感到力有不逮，我還是希望同齡人中，有能力也有誌於鄉土文學的作家能夠薪火相傳，接續前一代作家的衣缽。
規避鄉土寫作非勢利，選擇城市文學更非勢利。了解大陸當代文學的朋友肯定知道，在以鄉土敘事為主導的當代文學中，城市文學是極為邊緣的支脈。上世紀30年代的上海，曾興起以施蟄存、劉呐鷗、穆時英為代表的新感覺派，致力於都市生活的書寫，但這一度“極現代”的文學一脈，在戰爭、新中國之後成了絕響，1949年以來的當代文學完全由鄉土文學一統天下，城市文學隻是草蛇灰線般地存活著，在寫作技巧的積累、對寫作資源的開掘以及城市書寫的審美係統與意義空間的建構等方麵，依然貧弱。一個豐沛、自足的城市書寫的傳統遠沒能建立；麵對“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這樣的句子，我們的想象力永遠要無數倍地高於“鋼筋水泥混凝土，高樓馬路咖啡館”，與城市相關的每一個意象，它所負載的詩意與闡釋空間都要遠遠地貧薄於鄉村；想象一個鄉村家庭的“屋漏偏逢連陰雨”，我們的故事永遠要比城市人的遭遇更精彩更漫長，城市文學中故事與細節的積累，不足鄉土文學的九牛一毛。這就是中國當代文學的現狀。也就是說，中國當代文學中的城市文學才剛剛起步。把它作為文學的方向，你得做好當烈士的準備，你得能夠忍受你可能會被“浪費掉”的前景。所以，選擇城市文學，在當代的中國文學，實在不是一件可以勢利的事。
但是我還是更願意寫一寫城市，因為生活在其中，它是我最基本的日常生活，貼近發膚和血肉。我所遭遇的生活與精神疑難，是一個出門撞見城市的人必然麵對的問題。
這些年鄉村變化的細節我沒有及時地看見，這些年故鄉的人事我也沒能真正地理解，尤其是當下中國複雜的城鎮化進程中人與土地的關係，我一知半解，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我沒法說服自己依靠天馬行空的虛構去接近我的故鄉和遼闊的鄉土中國，所以，我寫當下鄉村越來越少。
當然，這其中也有寫作方向的考量。台灣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大陸正在經曆前所未有的社會轉型，現代化和城市化戰塵滾滾，一路吞噬鄉村，所謂的田園牧歌正在成為傳說，人與土地的關係變得空前的曖昧和痛切——換句話說，一個鄉土的中國正在快速地、以畸形的方式消失：鄉土中國消失了，鄉土精神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鄉土文學的前景可想而知。我倒不是因此勢利地規避了鄉土寫作，而是我的確感到鄉土敘事在莫言、賈平凹那一代作家的筆下達到了峰值。鄉土性之於他們那一代作家，是發膚血肉，是世界觀和方法論；他們見證了鄉土中國最後的輝煌，見證了鄉村魔幻般地走向衰微。這些都是我——可能也是我們這一代人所不能具備的天時地利人和。當然，盡管我感到力有不逮，我還是希望同齡人中，有能力也有誌於鄉土文學的作家能夠薪火相傳，接續前一代作家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