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集《 1966年 》前言(1 / 1)

小說集《 1966年 》前言

1966年的模樣,已經有很多人不了解,或者不準備了解,或者當它是一樁沉年舊事,感覺這一頁早翻過去了。

雖然,熱衷於大曆史的,始終還把它當作一個極特殊的年份,或褒或貶,我倒覺得它更像羅生門,未來會持續出現新的無限的講述空間。

收在《 1966年 》裏的十一個短篇,是有關這一年的係列小說,寫在1998—1999年間,這是第一次結集出版。剛剛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逐篇重新修改校訂過。

我想把1966年當作一個普通的年份來寫,這涉及一種曆史觀。常常大事件臨頭,任何的個人和群體都被夾帶裹挾,沒人可能獲得時空上的真正的洞穿力,即使一時的大獲全勝者或某一瞬間裏的自棄性命者,在本質上,這個人和那個人的區別大嗎?時光漸漸推移,實在看著不大。為什麼忽然學校停課工廠停工;為什麼隨意搭上一輛火車就能去任何地方串聯;為什麼人群亢奮一哄而起,想打倒誰就能打倒誰,想抄誰的家就去抄誰的家。很少人問為什麼,事情來了就是來了。任何的個人,對於下一秒鍾他將麵對什麼,都茫然不知,遍看天下,無一例外。各種感受摻雜攪扭在一起,有人快樂,有人驚恐。今天還在快樂,很可能第二天就變成了最驚恐的一個。

那一年我十一歲,看見很多,聽見很多。不知道父母去了什麼地方,怕院外木柵欄上的大字報,準備把茉莉花瓣曬成茶葉,一聽到喇叭聲口號聲,就跑到街上去看敲鼓,看演講,看遊街,看批鬥,好像生活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十一段短故事,寫的是那一年裏一座北方城市中最普通的人們,寫了記憶中1966年特有的氣味、聲響、色彩,和不同人的心理。

普通人的感受,最不可以被忽略和輕視。任何真實確切的感受,永遠是純個人的、無可替代的和最珍貴的,是可能貫穿影響每一條短促生命的。

希望這十一段故事能留記那一年人世間的最末梢,並以此握有穿越時光的力量。

2013年8月5日 改於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