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田圖領了旨意,不敢絲毫懈怠,僅帶隨從三人,便乘駕馬車趕往陳國國都湖州。
而越國中郎將張順自領了旨意,當即招得數十名軍士隨從,急欲啟程前往落峽穀宣旨。奈何一行人馬剛至城門處,便被劉群於城門口一側攔下,附耳貼語雲雲,遂心領神會。待拜別劉群,下令隨行人馬減速行程,悠然自得地出了城門。
殘陽如血,馬蹄漸遠。
劉群笑臉相送張順一行沒入晚霞中,終喃喃自語,“如若可保我大越國土,死幾個豎子匹夫又有何足哉?”
於此行徑,後人有詩謂之曰:“文人動殺意,人醜話不多。”此乃後話,容後再表。
卻說自韓昱著令王、孟二將突襲越國兩郡開始,已有四日。期間,許奉大軍多有挑釁,韓昱均充耳不聞,依舊借靠落峽穀地勢,采取堅守營寨,拒不出戰的策略。
“大將軍又在搞什麼名堂!”
李平本以為自打上次夜誘許奉劫營開始,終可以依勢反撲,殺得個痛快。卻奈何韓昱又開始了堅守態勢。如此被越國兵又多罵了四天的爹娘,氣的正在自己偏軍營帳內來回踱步。
“子元,你夠了。閑的要沒事做,就拿你的宣化斧去營外劈點柴火。”歐陽寒坐於一旁,歪斜腦袋打著哈欠,一臉的悠然愜意。
“你竟還坐得住!你說大將軍到底在想些什麼?放著越國送上門的20萬精銳主力不打,偏偏要分兵去奪什麼兩郡!”李平憤然仰起頭,望著帳外正在操練的士卒,歎道,“這十萬子弟都是咱們從徐國老家帶來的。我最近時常想起五年多前,大將軍開始組建這南大營的時候,曾對著眾弟兄們發過誓,‘十年平定南疆諸國,帶眾弟兄衣錦凱旋’。現如今都已經第五年了,卻連一個越國都還未打下!”
“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大將軍的麼?”歐陽寒瞥了眼營外,見營外士卒們正操練的熱火朝天,叫喊聲震天動地,遂笑道,“中原南方各國局勢錯綜複雜,暗流湧動。五年間能做到這樣,大將軍已實屬不易了。”
“我是替他著急啊!”李平手叉虎腰,垂首哀歎,“你也說過了,朝堂上馮氏一族對大將軍早有禍心。我擔心再這麼下去,他們非得借由此事大做文章不可!”
歐陽寒聞言,眉頭突現深鎖,微微前傾身子,道:“比起這個,我反而更擔心大將軍的身體!”
“身體?!”李平一臉愕然,慌忙追問,“大將軍身體怎麼了!”
歐陽寒抬眼見李平急切,終欲言又止,連連否認:“無恙無恙,唯擔憂爾。”
李平未及多想,便步至帳中沙盤處,問:“至清覺得當下大將軍當如何破敵?”
歐陽寒眼望沙盤,輕拍李平雙肩,笑言,“你我不妨打個賭,半月內大將軍勢必大破越兵。”
未解李平困惑,歐陽寒遂靠椅背暗自神傷,“大將軍啊……你這是在跟老天搶命啊……”,頓感睡意沉沉,終合眼睡去。
夜寒,濕重。
寨外火光衝天,越兵叫罵聲不絕於耳。但見得南營內部戒備森嚴,值夜軍卒個個嚴正以待,未有絲毫理會。
唯有中軍營帳內黑燈一片,李平欲進帳麵見韓昱,卻被守衛士卒告知已然睡下。李平隻得作罷,歸入偏帳待命。
韓昱此刻卻根本未在營中,而是一人獨自去了後山。
樹木林茂,漆黑無月。於山腰間火光衝天的叫嚷聲交相輝映的,唯有山林內的蟲聲蟬鳴。
韓昱沿著泥濘山路走了約過一會,終於尋得一處僻靜。微微半蹲下身子,從青衣長衫內捧出一遝黃紙,又於腰間摸出一把火折,輕輕吹出火光點燃黃紙。
望著黃紙於火中翻滾,韓昱看的出神。獨默無言地倚靠樹背緩緩坐下,機械般的將黃紙一張張放於火中。唯有那張蒼白的麵容似在訴說著金戈鐵馬的江湖情仇。
“你,又何苦如此……”一聲哀歎,一陣腳步於林中漆暗處緩緩走來。
待至火光近處,見得來人鶴發銀髯,一襲青懶衣拖於地麵,背著一張破爛鬥笠,正身材佝僂的拄根梨木仗站於韓昱跟前。
韓昱卻並未理睬,依舊麻木機械般地送紙入火。雙眼呆滯般盯著火光,似已然看的出神。
“祭奠故人,何苦偷摸……”老者歎息。
“你怎知我是在祭奠故人?”韓昱頭未抬,眼未瞧,隻是唇部似在呢喃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