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不像《魔笛》那樣, 在人們麵前展示的是一幅奇異的、童話般的世界, 而是一曲特殊形式的, 在更深層次上的關於心靈的對話; 或者說是包含著作者本人極其複雜情感的, 對於社會人生的一種追思。《安魂曲》是悲劇性的, 這是他坎坷一生的心曲, 是他靈感的最後閃光; 同時也是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靈魂的升華。
康施坦莎在《魔笛》首演後又去巴登了。莫紮特嘔盡最後一份心血, 天天譜寫《安魂曲》。他生命的最後幾個星期卻是在空無一人的家裏孤零零地度過的。
康施坦莎11 月底回到家裏。她一進屋就發現莫紮特那蒼白的臉瘦得不成樣子, 大腦袋上的骨頭都明顯地突了出來, 尤其是那深陷的眼眶和長鼻子。
看見他瘦成這副樣子, 她嚇了一跳, 驚叫地說:“親愛的, 你這是怎麼啦?” 她抱起了丈夫的頭。她忽然發現, 那雙眼睛裏有一種她不願看到的神色。
莫紮特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心裏陷入了迷亂, 隻是覺得遠遠地聽到了妻子的驚叫聲。他睜開眼睛, 看著神色慌亂的妻子,安慰她說:“哦, 我沒什麼, 沒什麼。”
康施坦莎好奇地問:“你在想什麼?”
莫紮特的眼神變溫柔了, 拿起了她的手, 輕聲回答:“ 康施坦莎, 親愛的, 我在考慮死。”
妻子渾身一震, 突然, 她抓起桌上那張五線譜紙, 狠命地撕起來, 大聲地說道:“ 不行, 不行, 我不讓你寫這個, 我不讓你寫這個!” 她撲過去, 抱住丈夫痛哭起來。
“ 別傷心, 親愛的。”莫紮特深情地望著自己的妻子,“ 死亡並不可怕, 它是人類最終的歸宿, 也是最高的追求。死是完美的。”
聽了這些近乎瘋語又富於哲理的話, 妻子茫然地看著丈夫。而莫紮特始終也沒把灰衣人的事說出來。
11 月21 日, 莫紮特病情嚴重了, 手腳腫大, 渾身發燒, 隻能躺在床上。朋友們開始來看他。席卡奈德爾劇院裏的人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每天下午都來人陪莫紮特。他現在隻對音樂還有興趣, 別的什麼都不想談。
居斯邁爾在床邊放了一把椅子, 說什麼也不願離開。莫紮特心裏十分感激居斯邁爾。他病得不能寫了, 但他還能指導居斯邁爾寫總譜, 教他管弦樂法。
床上到處都攤著《安魂曲》的樂譜。每天下午陪伴的人來了以後, 席卡奈德爾劇院的沙克、霍費爾、格爾和莫紮特就一起演唱已經基本寫完的部分, 居斯邁爾在早已搬進了臥室的鋼琴上彈伴奏。
康施坦莎的身體也垮了下來, 醫生在給她治療。要不是她妹妹索菲每天都來幫助看護, 她真是一籌莫展了。
臥床一個星期以後, 莫紮特的病情變得非常嚴重, 實際上是部分癱瘓了。晚上他往往痛得非常厲害。白天一整天他都很平靜、安詳, 很少說話, 最多隻談談他的創作, 或者安慰替他擔心的人。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要去見他失去的那些朋友了, 對此他的心裏十分滿足。
12 月4 日, 星期日。前來看望莫紮特的人們, 圍坐在他的床邊。
莫紮特把寫好的《安魂曲》的前兩章遞給朋友們, 請他們唱。
朋友們唱得很輕, 很輕。他們知道莫紮特的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了, 不能再讓他受到任何刺激, 不管是歡樂的, 還是悲傷的。莊嚴的彌撒曲像一首挽歌, 飄過人們的心頭, 向窗外廣闊的天宇飛去。
小調旋律漸漸地上升到了高潮, 他那平靜的表情和低垂的眼睛突然一變, 換上了明顯的痛苦神色, 眼淚奪眶而出。
傍晚時分, 索菲來了, 莫紮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對索菲說:“死亡的味道已經在我的舌尖了, 我在品嚐死亡。如果你不來陪我親愛的康施坦莎, 還有誰會來幫助她呢?”
淩晨1 點, 莫紮特走完了他短暫的一生。這一年他尚不滿36歲。《安魂曲》成了他未完成的遺作。
莫紮特在他短暫的一生裏所取得的輝煌成就, 標誌著18 世紀音樂文化的最高水平, 具有劃時代的偉大意義, 並且為後來的藝術家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如果不是他的早逝, 這個世界上將會有更多一些的音樂藝術珍品。
安息吧, 莫紮特! 全世界人民永遠懷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