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或者說是懸掛在聖心教堂外廣場上的屍體,給了西吉斯蒙·德馬庫斯某種教訓,盡管他肯定偷偷為自己行為的“高尚”與“正確”進行過多次辯解,但懸掛的屍體以及失掉兒子、男人們的婦女的哭泣還是逼迫西吉斯蒙德·馬庫斯重新認識,包括認識他自己。很可能就在那時,他發生了動搖,對自己信任的詞發生了動搖:他開始對那些詞根部的挖掘。

亞當·米奇亞克的《被火焰燒灼:西吉斯蒙德·馬庫斯的難題》長達11萬字,和他另一篇文章《審慎的道德》合在一起,定名為《被火焰燒灼》,於1983年在法國出版。我抄錄的部分屬於節選,並進行了縮寫,而《被火焰燒灼:西吉斯蒙德·馬庫斯的難題》所側重的不是馬庫斯的告密原因,它隻占了五分之一的篇幅,他要說的是西吉斯蒙德·馬庫斯一生的內心交戰,展示他在悖論和理想中的疑慮、矛盾、絕望與痛苦,那些內容也許會在後麵的文字中提到,也許不會。它們太過學理了,會使閱讀的趣味減少——保持閱讀趣味和保證深度是我這篇文字的兩難,我幻想它們能夠獲得協調、調和,但時常感覺力不能逮。在這篇文字中,亞當·米奇亞克將馬庫斯和另一名德國人馬丁·尼繆勒進行了比較。馬丁·尼繆勒是西伐裏亞人,一個部長的兒子,一個熱情的水手,一個懷有深刻信念的人,一個神學家。他極端虔誠,同時又非常羅曼蒂克和充滿愛國主義精神,這種雙重性格使他常陷入到內心鬥爭中去難以自拔。雙重性或者說多重性在他的行為上也得以彰顯,他擔任部長期間因拒絕向希特勒宣誓效忠而被免職甚至遭到暗殺、被捕、送入集中營。可戰爭爆發後,據說,他自願出來擔任潛水艇司令,潛入到大海中去,用魚雷襲擊元首認定的德國的敵人。亞當·米奇亞克說,西吉斯蒙德·馬庫斯的行為也處處能體現這種性格、靈魂的雙重性和分裂感,雖然他們的方向不同。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的興起,讓他們的雙重性浮出水麵,也讓他們的靈魂燒灼感變得更深。

《被火焰燒灼》一書出版後不久,一名叫勞特·洛克每埃的法國人在《巴黎評論》上撰文,對西吉斯蒙德·馬庫斯的告密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西吉斯蒙德馬·庫斯的告密行為遠沒有亞當·米奇亞克想像得那麼“崇高”,而是出於對自己的洗刷,他本意是在向國家和執政者表明,我和其他猶太人不一樣,我愛國家也愛納粹,我一直想和你們站在一起。他說,斯大林在用人上就深諳此道,他的身邊多數是那種“有汙點”的人,這些人因為恐懼自己的汙點被揭出,於是便加倍努力執行斯大林的命令,死心塌地地效忠——西吉斯蒙德·馬庫斯屬於“有汙點”的人,這個“汙點”來自於他的猶太血統,於是洗刷和遮攔這一“汙點”便成為馬庫斯的重要任務,告密成為他的必然選擇。勞特·洛克每埃指出,沒有任何證據說明西吉斯蒙德·馬庫斯是刺殺事件的參與者,他的供詞隻表明他得知有這一計劃——這一計劃是否真實存在隻能去問上帝了,因為所謂謀殺並沒有具體實行,必要的審訊沒有進行,那些猶太人便成為屍體被掛在了樹上。西吉斯蒙德·馬庫斯在法國和波蘭的作為,隻是為了更深地隱藏,如果不是在席哈烏被捕,我們誰也不會將一個積極參與拯救猶太人的人和猶太人的出賣者聯係在一起。“他在席哈烏的供詞更有力地說明了這一點,他承認自己的告密,承認自己是西吉斯蒙德·馬庫斯,隻有一種可信的證明:證明他在那時為洗刷自己開始向納粹獻媚。”

多年之後,論爭蔓延到德國,兩種意見各自有不同的支持者。有人指出,勞特·洛克每埃是馬庫斯參與過的那個秘密組織的一員,他的說法帶有有意的偏見。對此,勞特洛·克每埃予以堅決的否定,“如果說有偏見,那也來自於我對死難的猶太人的理解和同情”。

“勞特·洛克每埃的論斷是片麵的,他沒有深入理解西吉斯蒙德馬·庫斯內心的複雜性,他不去伸展馬庫斯心間的褶皺而在理解之前做出了判斷。我想,要了解西吉斯蒙德·馬庫斯這個人,至少要看他寫下了什麼,都讀過誰的哪些書。”(瑪加蕾特·魯施:《站在真實的一邊》)

巴庫斯;希臘神話中的酒神,充滿了熱情和癲狂。

威廉二世:德國黃帝,於1888年成為德國第三代霍亨索倫王朝帝王,把德國帶入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核心人物。

路德維希:德國作家,1881年生於布列斯勞,1932年入瑞士籍,1940年後定居美國。著有《歌德》、《天才與性格》、《德國人》等。

瓦格納:19世紀德國著名作曲家、文學家、指揮家,歐洲後期浪漫樂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尼采稱他為“德國糊塗蟲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