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遺憾跟隨了我們很長的一段時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和豆子，屁蟲，我們曾多次密謀去肖二的那間房子裏看一看，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並未能將它付注於實施。在那段時間裏肖小雨重新成為了我們的朋友，他跟在我們的後麵，我們曾幾次暗示給他我們想去他父親的那間房子，可他總裝作沒有聽到，隻字不和我們提他父親房子裏的事，那些，機器。
——你爹真的懂機器嗎？豆子問。
——每天都這樣真沒意思。肖小雨，你給我們找一個好玩的地方。屁蟲說。
——肖小雨，你爹修機器的本事是從哪兒學的？大隊的拖拉機別人都弄不好，可你爹一弄就行，你沒跟他學學麼？我一邊和肖小雨說著話一邊用眼睛瞟向他家的那間房子。可肖小雨沒有聽見。他愣是沒有聽見，你的手指向了一棵柳樹的樹梢：看，一隻蟬。你再看它的後麵！
豆子對我們說他的牙都痛了。如果肖小雨再不領我們去他家那間房子裏看看我的牙會痛掉的。屁蟲說你的牙痛根本與肖小雨沒有關係，你把牙吃壞了，都長蟲子了，怎麼能不痛呢？——你知道個屁！豆子抬起腳來，屁蟲的屁股上立刻出現了一個腳印。他嘻嘻地笑著。
終於有一天我們目睹了肖二那間房子裏的東西，那些奇怪的，被稱為“機器”的東西。它們從那間昏暗的房子裏被拉了出來，混亂地堆在他家的院子裏，有幾個小孩踩著一些木質鐵質的東西爬上去，他們的腳下發出一陣斷裂的聲響。我們的目睹比別人都略晚了一些，而且我們不是由肖小雨領去的，因此我們看著那些奇怪的，被稱為“機器”的東西時不由得有些惱怒。踩，踩壞它。豆子悄悄地在我們耳邊下了命令。於是我們和前麵的那幾個孩子彙成了一團，我們跑著，跳著，任憑斷裂的聲響在我們的腳下此起彼伏。一個孩子從“機器”的上麵掉了下去。一股鮮紅的血從他的腦袋上湧了出來，他的雙眼努力地朝上望著，望著血液蚯蚓一樣地爬過了他的額頭，眼眉，睫毛，他才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他幾乎震聾了我們的耳朵。
自始至終，肖二都麵色慘白地蹲在一個牆角，確切地說是團在一個牆角，他的頭，手和腳都在用力地縮著仿佛要縮到他的肚子裏去。他的一隻腳伸在外麵，一隻腳趾伸在鞋上破洞的外麵，他的腳趾在發抖。他的腳在發抖。他的褲子在發抖。
一個戴紅袖章的人站在他的身側。
最後有兩個戴紅袖章的人從他的那間房子裏抬出了一筐黑色的東西。不知是誰說了句，炸藥，空氣立刻凝固了，有些突然的涼。我和豆子，屁蟲以及另外的一個孩子站在“機器”上，我們搖晃著，我們想要製止這種搖晃可製止不住。我的心猛烈地跳著，我的眼睛裏一片鮮豔的紅色，仿佛我的心是另一筐炸藥，它也是炸藥，我如果再製止不住搖晃我的心就會炸藥一樣炸裂讓我粉身碎骨－－
那天的遺憾跟隨了我們很長的一段時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和豆子，屁蟲，我們曾多次密謀去肖二的那間房子裏看一看，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並未能將它付注於實施。在那段時間裏肖小雨重新成為了我們的朋友，他跟在我們的後麵，我們曾幾次暗示給他我們想去他父親的那間房子，可他總裝作沒有聽到，隻字不和我們提他父親房子裏的事，那些，機器。
——你爹真的懂機器嗎？豆子問。
——每天都這樣真沒意思。肖小雨，你給我們找一個好玩的地方。屁蟲說。
——肖小雨，你爹修機器的本事是從哪兒學的？大隊的拖拉機別人都弄不好，可你爹一弄就行，你沒跟他學學麼？我一邊和肖小雨說著話一邊用眼睛瞟向他家的那間房子。可肖小雨沒有聽見。他愣是沒有聽見，你的手指向了一棵柳樹的樹梢：看，一隻蟬。你再看它的後麵！
豆子對我們說他的牙都痛了。如果肖小雨再不領我們去他家那間房子裏看看我的牙會痛掉的。屁蟲說你的牙痛根本與肖小雨沒有關係，你把牙吃壞了，都長蟲子了，怎麼能不痛呢？——你知道個屁！豆子抬起腳來，屁蟲的屁股上立刻出現了一個腳印。他嘻嘻地笑著。
終於有一天我們目睹了肖二那間房子裏的東西，那些奇怪的，被稱為“機器”的東西。它們從那間昏暗的房子裏被拉了出來，混亂地堆在他家的院子裏，有幾個小孩踩著一些木質鐵質的東西爬上去，他們的腳下發出一陣斷裂的聲響。我們的目睹比別人都略晚了一些，而且我們不是由肖小雨領去的，因此我們看著那些奇怪的，被稱為“機器”的東西時不由得有些惱怒。踩，踩壞它。豆子悄悄地在我們耳邊下了命令。於是我們和前麵的那幾個孩子彙成了一團，我們跑著，跳著，任憑斷裂的聲響在我們的腳下此起彼伏。一個孩子從“機器”的上麵掉了下去。一股鮮紅的血從他的腦袋上湧了出來，他的雙眼努力地朝上望著，望著血液蚯蚓一樣地爬過了他的額頭，眼眉，睫毛，他才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他幾乎震聾了我們的耳朵。
自始至終，肖二都麵色慘白地蹲在一個牆角，確切地說是團在一個牆角，他的頭，手和腳都在用力地縮著仿佛要縮到他的肚子裏去。他的一隻腳伸在外麵，一隻腳趾伸在鞋上破洞的外麵，他的腳趾在發抖。他的腳在發抖。他的褲子在發抖。
一個戴紅袖章的人站在他的身側。
最後有兩個戴紅袖章的人從他的那間房子裏抬出了一筐黑色的東西。不知是誰說了句，炸藥，空氣立刻凝固了，有些突然的涼。我和豆子，屁蟲以及另外的一個孩子站在“機器”上，我們搖晃著，我們想要製止這種搖晃可製止不住。我的心猛烈地跳著，我的眼睛裏一片鮮豔的紅色，仿佛我的心是另一筐炸藥，它也是炸藥，我如果再製止不住搖晃我的心就會炸藥一樣炸裂讓我粉身碎骨－－
幾天之後我和屁蟲，豆子聚在一起，我們沒有去捕蟬也沒有去捉魚，而是聚在一起交換有關肖二的種種傳言。傳言仿佛冒出水麵的汽泡，我們能記下來的隻是一個很小的部分，微不足道的部分，但這也足以讓我們的腦袋裝滿了，甚至，屁蟲因為往腦袋裏裝這些傳言他的腰都有些彎了，像個羅鍋。這話是他自己說的。傳言之一是肖二被捕了，在人民民主專政的強大攻勢下他交待了他的情況，他原來是國民黨潛伏下來的特務！他想炸毀我們的公社，大隊，他在製造一種讓人發瘋的炸彈！傳言之二同樣是肖二被捕了，不過他交待的內容有所不同。他原來參過軍，後來投靠了國民黨，他在那間屋子裏是想造一架飛機，逃往台灣！至於炸藥是準備製造混亂用的，他在向陽大隊製造了混亂人們都在忙亂的時候他便可以輕鬆地逃跑了。傳言之三仍然是肖二被捕了（這是我們親眼所見的事實。用這個事實作為開頭自然會使以後的內容顯得可信），他交待，他的媳婦是一個中統的女特務，他受這個女特務的指揮（對於屁蟲提供的這個傳言我和豆子都表示了懷疑。在電影中我們所見的女特務使的都是美人計，可肖二媳婦一嘴黃牙一臉橫肉如何施展美人計？醜人計還差不多。不過我們還是讓屁蟲接著說了下去。）他們倆裝出一幅好人的樣子，其實是為了刺探我們的情報，為國民黨反攻大陸做準備。傳言四傳言五又有了一些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即肖二是破壞分子，他要與人民公社與人民政府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