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父親們(1 / 3)

“父親變形記”,猶太人布魯諾·舒爾茨用他的誇張和變形寫下了父親,讓父親的某一側麵獲得擴大,充分展示。提及“變形記”,我想我們自然會想起卡夫卡,想起格麗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體型巨大的甲蟲”的另一變形——那裏也有個父親,那裏的父親也頗含意味。那裏的父親,格麗高爾·薩姆沙的父親,他高大(相對於變成甲蟲後的薩姆沙),勇敢(在驅趕變成甲蟲後的薩姆沙時,在把蘋果當成子彈射向兒子薩姆沙時),有責任心(譬如對薩姆沙母親的“保護”,對薩姆沙妹妹的“保護”:這“保護”,針對的當然是自己變成甲蟲後的兒子),有權威(薩姆沙的母親和薩姆沙本人都參與著這一權威的塑造)……當然,我們也從中讀出了相反,被隱藏著的、遮蓋著的另外:他自私(這份自私彌漫於整個文本中,卡夫卡故意讓它細碎,不強烈地凸顯),怯懦(麵對前來探視的公司代理人,麵對租賃房間的房客),虛假,躲避責任,口是心非……我們看到,這個父親的不能工作是因為有一個兢兢業業、勤奮工作的兒子,他願意趴在這個兒子的身上吸吮;這個父親的失敗也遠沒有想象的悲慘,他偷偷藏了些積蓄,隻是隱瞞著兒子。麵對“剩餘價值”被榨取盡的甲蟲兒子,這個父親漸漸冷漠凶狠,他也給出了辯解,我們是愛他的,可是,“不這樣還能怎樣呢?”不這樣還能怎樣?每次重讀《變形記》,我都會把這個問題給自己提出一次兩次。它讓我心酸,心寒,也有著某種的自我警醒。我想我們還應當注意到,這個父親的製服,小說中說,格裏高爾的父親“以一種頑固的態度堅持穿著製服,即使在家裏也不肯脫。”製服,它當然是一種象征,或者是幾種象征,在《夢遊者》中,一個叫巴塞諾夫的人把“不肯脫製服”這一有寓意的行為發揮到極致:那是他的新婚之夜。他躺下來,卻不肯將製服脫掉,而當衣服的一角皺起露出裏麵的黑褲子時,他急忙把衣服整理好,把露出的褲子蓋上。在《變形記》裏,卡夫卡對那件製服的閑筆也耐人尋味:“格裏高爾常常整整一個晚上盯著製服上的斑斑油漬看”,“製服上擦得錚亮的金扣子閃著微光,老頭子穿著這身衣服坐著睡覺極不舒服,但他卻睡得十分平和。”卡夫卡當然知道,他寫下了什麼。製服,讓“老頭子”得以在極不舒服中得到平和的安睡。“父親”這一稱謂或許是另一件製服,在我看來。

父親,我關注“父親”是因為在他身上有著巨大的、複雜的背負,他不僅僅是在我們生活中最先出現的那個男人,還因為他具有象征性,象征曆史、政治、權威、力量、責任,象征經驗,麵對生活的態度,象征我們生活中需要正視無法回避的堅固存在。我關注“父親”,還因為個人的閱讀和寫作趣味,在我20餘年的寫作生涯中,父親一次次出現,並且可能還會繼續出現。我曾寫下《那支長槍》《蹲在雞舍裏的父親》、《英雄的挽歌》、《如歸旅店》、《父親,貓和老鼠》、《鄉村詩人劄記》、《父親樹》……去年,2012年,我完成了關於“父親”的總領性建築《鏡子裏的父親》。我願意對父親言說,我願意讓父親承載——當然,有這一意願的不隻是我一個人。數目眾多。

“父親變形記”,猶太人布魯諾·舒爾茨用他的誇張和變形寫下了父親,讓父親的某一側麵獲得擴大,充分展示。提及“變形記”,我想我們自然會想起卡夫卡,想起格麗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體型巨大的甲蟲”的另一變形——那裏也有個父親,那裏的父親也頗含意味。那裏的父親,格麗高爾·薩姆沙的父親,他高大(相對於變成甲蟲後的薩姆沙),勇敢(在驅趕變成甲蟲後的薩姆沙時,在把蘋果當成子彈射向兒子薩姆沙時),有責任心(譬如對薩姆沙母親的“保護”,對薩姆沙妹妹的“保護”:這“保護”,針對的當然是自己變成甲蟲後的兒子),有權威(薩姆沙的母親和薩姆沙本人都參與著這一權威的塑造)……當然,我們也從中讀出了相反,被隱藏著的、遮蓋著的另外:他自私(這份自私彌漫於整個文本中,卡夫卡故意讓它細碎,不強烈地凸顯),怯懦(麵對前來探視的公司代理人,麵對租賃房間的房客),虛假,躲避責任,口是心非……我們看到,這個父親的不能工作是因為有一個兢兢業業、勤奮工作的兒子,他願意趴在這個兒子的身上吸吮;這個父親的失敗也遠沒有想象的悲慘,他偷偷藏了些積蓄,隻是隱瞞著兒子。麵對“剩餘價值”被榨取盡的甲蟲兒子,這個父親漸漸冷漠凶狠,他也給出了辯解,我們是愛他的,可是,“不這樣還能怎樣呢?”不這樣還能怎樣?每次重讀《變形記》,我都會把這個問題給自己提出一次兩次。它讓我心酸,心寒,也有著某種的自我警醒。我想我們還應當注意到,這個父親的製服,小說中說,格裏高爾的父親“以一種頑固的態度堅持穿著製服,即使在家裏也不肯脫。”製服,它當然是一種象征,或者是幾種象征,在《夢遊者》中,一個叫巴塞諾夫的人把“不肯脫製服”這一有寓意的行為發揮到極致:那是他的新婚之夜。他躺下來,卻不肯將製服脫掉,而當衣服的一角皺起露出裏麵的黑褲子時,他急忙把衣服整理好,把露出的褲子蓋上。在《變形記》裏,卡夫卡對那件製服的閑筆也耐人尋味:“格裏高爾常常整整一個晚上盯著製服上的斑斑油漬看”,“製服上擦得錚亮的金扣子閃著微光,老頭子穿著這身衣服坐著睡覺極不舒服,但他卻睡得十分平和。”卡夫卡當然知道,他寫下了什麼。製服,讓“老頭子”得以在極不舒服中得到平和的安睡。“父親”這一稱謂或許是另一件製服,在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