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3 / 3)

葉茗決定逃跑。

這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她卻完成得異常順利。

看守的衙役給了她棉衣,教司坊的嬤嬤給了她一根份量十足的銀釵,街角的攤販帶給了她一袋饅頭,渡船上的漁夫帶著她去往江東。

她抱著一壇子骨灰,灰頭土臉地站在了葉可可麵前。

“雖然你從來沒說過,但我知道你心中感激我。”葉茗自嘲地笑笑,“所以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說。”

“我勾引你夫君,你不說話。”

“我耀武揚威,以女主人自居,你不說話。”

“我恨姓宋的和婢女搞在一起壞我顏麵,在你眼皮子底下偷男人,你也不說話。”

說著說著,兩行清淚從女子的眼窩裏滑落,“可可,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葉可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葉茗嘴裏匪夷所思的故事,與她午夜夢回時看到的畫麵,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處,令她無處可逃,也無從辯解。

但,仍有說不通的地方。

葉宣梧曾在大理寺與刑部任職,她也頗受熏陶。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秦斐若要把這事辦得無可指摘,方方麵麵都不容疏忽。

而定罪,最重要的就是證據。

葉宣梧是孤臣,他既不結黨,也不營私,怎麼能坐實足以滿門抄斬的罪名?

很快,她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楊臨清。

沒有罪證,造出來就行了。

隻要去書房走一圈,誰能知道他手裏的東西是書房裏搜出來的,還是預先就準備好的?

這算什麼呢?

葉可可的腦子突然空白了起來。

她強迫自己繼續思考,然而一股莫大的悲慟從身體深處湧出,鯨吞蠶食著她所有的理智。

她的牙齒開始打顫,被情感的洪流衝得東倒西歪,直到葉茗用手帕笨拙地在她臉上擦拭,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宋運珹喝醉時跟我說過,”葉茗小聲說道,“比起他來,你少時跟當今聖上更親近一些,他一直以為,你會去當皇後,隻是叔父不鬆口,賜婚的聖旨才沒發……”

她抿了抿唇,有些別扭的安慰道:“……你不要太傷心。”

葉可可想說自己不傷心,又覺得如今這狀態實在沒什麼說服力,隻能接過手帕,擦幹了眼淚。

其實傷不傷心有什麼所謂呢?

會追在秦斐屁股後麵喊哥哥的小姑娘早就長大了,還在大皇子百日宴的時候腹誹過他兒子醜呢!

不過經了這麼一遭,她的思路倒是清晰了許多。

楊臨清、謝修齊、宋運珹,本屆春闈最有希望登頂的三人已經在前世故事裏齊齊登場了——隻不過前兩個都是抄她家的,最後一個比較慘淡,和她一起被抄了。

……幹脆給老爹說一聲,給他們策論全判叉吧?

嘿,這招叫釜底抽薪!

拍拍腦袋趕走不停往外冒的滑稽念頭,葉可可推開麵前吃了一半的早膳,托著腮盤算了起來。

楊臨清抄相舍是秦斐授意,這點可以確定。

那麼謝修齊抄宋家,到底是故技重施,還是確有其事?

“官府搜出了姑爺與亂黨的信件!”

玉棋的話語猶在耳畔,有了葉宣梧的遭遇在前,葉可可第一反應便是栽贓陷害,可仔細一琢磨,就覺得不對味了起來。

照葉茗的說法,宋家被抄距離葉家被抄不過兩到三載,秦斐手中能用的還是本次春闈選出來的官員,他哪來的底氣對江東宋氏出手?

要知道,宋家可不是葉宣梧這樣的孤臣,這麼多年來,宋氏門徒不說遍布朝廷,那起碼也有一小半起。麵對如此力量的反撲,任何一個皇帝都要掂量掂量。

除非……

葉可可脫口而出,“真讓他拿住把柄了?”

一旦有了這個猜測,平日裏沒有在意的細節就都湧上來了。

宋氏嫡係明明不會入朝,卻一定要參加科舉,以振聲威。

宋氏長子選妻,陣仗堪比太子選妃。

她大姨不會琴棋書畫卻意外嫁入宋家——她是定軍侯的女兒,背後是實打實的兵權!

宋家要反!

葉可可猛得站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開始踱步。

宋家曆經幾朝,早不知道混了多少朝皇室血脈,想反並不意外,但為何要選在此時動手?

是因為葉家的事給了他們緊迫感?

還是說……有人鼓動了他們?

這麼想著,她冷不丁的,瞄到了浮在半空的麵板。

“任務:拉人入夥(0/3)”

葉可可醍醐灌頂。

“此寺的主持是你爹的多年好友……”

“叮!監測到宿主正在密謀造反……”

“葉宣梧必死無疑!”

“世子可是,信不過貧僧?”

原來如此!

對上了!真的都對上了!

造反大師!造反大師!謎底竟然一開始就攤在了她麵前!

怪不得秦斐非殺葉家不可……怪不得爹爹當場認下莫須有的罪名……怪不得秦斐後來又忽然轉了態度……

是百口莫辯、是後知後覺、是心懷愧疚……

她明白了!

葉可可悶頭向屋外跑去,把一旁的葉茗和守在外屋的玉棋都嚇了一跳,一個拉一個攔,同時伸手去扯她。

“可可!”

“小姐?”

麵對兩張驚詫莫名的臉,被激動衝昏了頭的少女慢慢冷靜了下來。

招提寺因為山匪一事被封,因有少數同黨還在流竄,且受害人屍骨尚未尋全,被北衙十六衛駐守,輕易不可入內,就算跑去山上,也見不到那心懷鬼胎的和尚。

心思轉動之間,葉可可深吸了一口氣,“玉棋,去下拜帖。”

“給、給誰?”玉棋差點咬到舌頭。

“給魏王府!”

葉可可眼睛亮如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