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秋風至古棗正當時,草青黃匈奴犯邊關(1 / 3)

秋雨無心未曾顧,秋風多情幾吹拂,雖說入秋已有些時日,那場本該催人添衣的秋雨,卻遲遲未至,始終澆不滅殘存的夏火,連帶著秋蟬都沒法子歇息,在樹上不停的抱怨著。

日頭足,不隻農忙時節的莊稼人喜歡,那樹上的棗子也喜歡的緊,本是微微掛紅的果子,碰上好天氣,不消兩日,便能紅個半邊,早晚微涼,晌午燥熱,最是這種日子才讓棗子甘甜如蜜。

古棗村的名字,源於村口那棵古棗樹,趙可留也不知道它到底生長了多少年,自打他出生起,古棗村就有名字,那棵樹就是古樹。

哪怕問及村裏的老人們,也對那棗樹乏善可陳,隻知道是先有的村子,後來約莫是個雲遊道人來了這裏,在村子裏做了些驅禍納吉的法事,也就是那時候種下了這顆棗樹。

說來倒也神乎,自從有了它,百餘年來,幾次流行的疫病似乎都繞著村子走,再加上太安城的位置關係,村子居民日漸增加,直到前幾代人才給村子取了古棗的名字。

對於這個名字,倒也沒人不滿,仿佛那開枝散葉的棗樹,不隻夏撒陰涼秋結碩果,還庇護著這個幾百人的村子,每逢著燒香敬神的日子,那棗樹下總少不了瓜果貢品和紋錢香火,平日裏家家戶戶碰上啥事,也願意來棗樹下祈求平安。

這棵百歲老人,見證了不知道多少生老病死和愛恨情仇,棗樹本就斑駁的樹皮,賦予了百年風雨雕琢的痕跡,蒼勁的枝幹,總給人絕境裏無窮的生機。

漸漸的,棗樹已經不是棗樹了,成了古棗村最有威嚴的象征,頗有守護神的意味。棗子也不在是棗子了,更像是神賜予村民的平安果,食罷平安果,無憂又一年。

等到了打棗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放會下手裏的活計,婦人和小孩們舉著竹竿捧著布袋,精準的敲落低矮枝條上的紅果,那些最頂的棗子,吃飽了陽光,紅的令人垂涎,便任憑那些身手矯健的男人們攀上高枝,一顆一顆悉心摘下,棗子甜的清脆,那些難免會有沒抓緊的棗子,從手邊脫開掉落,摔倒地上便碎成幾塊,每逢這時,那摘棗的漢子總會自責的抱怨幾句,摔碎的棗子也惹得樹下一陣唏噓。

這也成了年輕人們練膽的好地方,那些身形半塑的孩子們,剛剛褪去青澀的麵孔,他們學著大人們的樣子,也向著樹頂的枝條攀緣,碰上棗子便順手藏到兜裏,大人們對此是毫不怪罪的,年輕人也樂得炫耀,總會在落地之後,三兩尋個去處,攀比一番收貨多少,趙可留打小便在山裏跑東跑西,自是爬樹的好手,總能比其它年輕人到的更早,等別人上來,他的衣兜已經微微隆起。

雖是輕易,趙可留也不貪心,他也樂意把那些容易夠到的棗子留給後麵的孩子,自己摘夠所需,便老練的跳下樹去,孩子們也領他的情,村裏的同齡們和他總是很融洽,若是碰上歲數小一些的,他們也樂得認趙可留這個哥哥,一口一個留哥的叫著,趙可留總會笑著去招呼,他能完全記下來村裏孩子們的名字,沒有人不喜歡老實懂事的趙可留。

等樹上的棗子十之去九,大人們便把摘到的棗子聚到一起,雖是有多有少,但家家戶戶都有出力,那些腿腳不便的老人家,還有死了丈夫的婦道人家,雖是幫不上忙,人們也不計較,本就是祈求平安的事情,一村之內理應人皆有份,那些受了照拂人們也懂得感恩,平日裏有啥吃食物件總會給鄰裏送去些,一來二去,村子裏的人漸漸都熟絡起來,恍然間,那棵百年古棗,將枝葉散進了一村人的心中,開花結果。

留下的那些棗子,皆是尚青的生果,村民們把它們留在樹上,哪怕熟了,也不會再收獲,一是求個有餘的含義,另一方麵也留給村子裏的飛鳥,還有課業之餘的孩子們。

趙可留從樹上下來,一路小跑回了家,掏淨衣兜,將那棗子分了兩堆,稍大的那一堆捧去給了娘,剩下的又裝回了衣兜裏,轉頭竄出柴門跑遠了。

古棗村外有一小河繞村而過,名曰堯水,趙可留一路來到河邊,見到了早已等候他的少年。

那少年名喚宋浮生,是個枯瘦的骨架子,個頭也比同齡低了半頭,所幸麵目還算清秀,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文人坯子。

這卻也怪不得宋浮生,該是天意允奪,在他小時候害了什麼不知名的症疾,一場大病下來,好好的人成了個跛足的瘸子,他的父母也是窮苦的莊稼人,哪裏請得起人來伺候自家孩子,也隻能苦了宋浮生,從小就拖著一副病體生活。

那場病好後,身體的缺憾讓一個孩子性情大變,原本該是天真活潑的宋浮生,開始終日閉門,也是怕孩子憋出來心疾,一家人勒緊著褲腰,終究還是讓他進了村裏的私塾。

說是私塾,也不過是間稍微寬敞的土坯房,裏麵零散放著幾張桌椅,卻要擠滿一整個村子的孩子,那私塾的先生是個外鄉人,逢著改朝換代的動蕩時期,躲著戰火跑到了古棗村,除了隨身的書箱,再身無長物,奈何又是異鄉人,好不容易尋了個安穩地界,卻實難安身立命,好在他是個讀書識字的好手,寫得一手好字,在這戰亂時期,在這滿是白丁的古棗村,愣是靠著幫人代寫家信勉強過活了下來,後來新皇帝入了太安城,周邊的戰火也停息下來,前來寫信的人日漸稀少,這先生卻也不想離開古棗村,顛沛流離慣了,總是對難得的安穩倍加珍惜,索性心一橫,在原本的書畫攤子前擺了案子桌椅,在古棗村裏開了私塾,講的是他書箱裏的那幾本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