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莠輕聲道:“我晚上都是在縣裏的車站找個地方休息,明天我就到縣裏找工作。”
莊生有些心疼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卻十分要強的女孩,沉思了一下,便道:“現在縣裏的治安其實不算太好,街上有很多小混混。一直在車站不是辦法,你一個人在這裏也沒有親戚,正經的工作不好找,怕你著急找工作被人騙了。我這裏倒是有一個去處,可能沒什麼工資,但是起碼是個正經落腳處。”
林莠有些疑惑地看著莊生,不明白這個人和她非親非故的,為什麼要幫她。
莊生笑著解釋道:“我叫莊生,今年26歲,和我母親就住在前麵不遠處的李柳巷。剛才我也和你說了我是一名老師,到學校和這附近都能打聽到我,我不至於騙你什麼。雖然說是我要幫你,其實也是你幫我一個忙,快吃吧,吃完我帶你過去就知道了。”
林莠和莊生相處下來,也覺得他不是什麼壞人。吃完麵,便和莊生來到一所小學的居民樓。
“二姨,二姨。”莊生帶著林莠來到居民樓的一層屋子門外,敲門喊道。裏麵一個中年婦女打開了門,對莊生說:“小生啊,你怎麼過來了?”
莊生笑著回答道:“這不來看看您嗎?您的腰好點了嗎?”
“傷筋動骨一百天,哪能這麼容易利索啊!這個小姑娘是誰啊?”二姨看到莊生身後的小姑娘,好奇的問。
莊生帶著林莠進門,向二姨介紹道:“這是我一個大學同學的妹妹,過來我們縣考師範。林莠,這是我二姨。”
“二姨好。”林莠有些緊張地向二姨打招呼。
“誒,這小姑娘長得真俊。”二姨看著小姑娘,眼神也戲謔地看了看莊生。
莊生裝作沒看見,繼續和二姨道:“二姨,是這樣的,林莠考師範沒過,性子倔又不肯就這樣回家,他哥哥拜托我照顧她一段時間。您不是扭到腰嗎?我讓林莠過來幫您一起做學校的清潔工作,工錢可以不算,您讓她在這裏借住一段時間就行。”
二姨有些狐疑地看著莊生道:“那這麼不去你家啊。”
莊生笑著回答道:“人家還是黃花大姑娘,去我那是怎麼回事嘛。這不我也擔心二姨您腰傷還沒好,又去幹粗重活,怕又傷著您嘛。”
二姨覺得自家外甥沒必要騙自己,對林莠說:“小姑娘,我活是粗重活,你能幹嗎?”
林莠心裏高興,連忙道:“我家就在農村,平時在家也幹農活,不怕苦!”
二姨點了點頭道:“那行吧,你先住在我家裏,三餐和我吃,但是我也就領著那點工資,不可能給你太多。”
林莠連忙道謝,表示不用分給她工資,能讓她住下來就很滿足了,莊生心裏算是放心下來。貿然把生人帶進二姨家住,二姨肯定不會同意,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莊生編製了一個謊言,讓二姨放心的讓林莠住下。二姨的丈夫三年前因為車禍去世了,有個女兒也嫁到了外地,平日裏一個人住。二姨在莊生以前的小學裏做清潔工,半個月前把腰扭了,莊生也確實幫了二姨一個忙。
林莠和莊生非親非故,莊生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上心幫她和信任她。可能是雨中那個孤獨無助的身影,也有可能是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也有可能是那倔強的性子。或許是莊生見到她第一眼時,心裏就想保護這個看似柔弱,但是堅忍的小姑娘吧。
林莠算是在城裏安頓下來了。一開始林莠邊陪著二姨到學校幹活,二姨對外稱這是自己遠房侄女,明天要考師範,這不我受傷了,就先把她叫過來幫忙。林莠也能吃苦,重活都搶著幹,二姨慢慢和她相處下來,也十分喜歡這個小姑娘。
莊生也經常過來看她,問她習不習慣。知道林莠還有繼續考師範的打算,也會抽出一些時間幫她補課。林莠覺得莊生和她以前村裏人認識的男人不一樣,他雖然不像村裏人一樣結實強壯,但是他的脾氣很溫和,說話做事都很有耐心。他懂得很多,經常和林莠講他上大學那會,班裏的同學五湖四海,外麵的世界充滿著各種精彩。他也很愛講道理,知道林莠是為了逃離母親才一個人出來的,會和她說,那個年代的知青,不僅生活過得艱苦,精神上也遭到了無法磨滅的傷害,要多去理解他們。
林莠有時也會很苦惱,她離開村子,一部分是為了逃脫母親,一部分是因為想在縣城裏,打聽張大國的消息,但是莊生的出現,讓林莠的心變得亂起來。有時她會不斷告誡自己,大國要回來娶她,莊生隻是好心幫自己,自己不該有什麼想法。有時又會反思,自己對大國應該是從小一起長大,相依相伴,更像親人的感情,而莊生,每次的出現都會讓她的心跳得飛快。現在她隻能默默地把心思藏在心裏。
今天周末,莊生和林莠約好了搬房子。林莠已經到城裏大半年了,總是住在二姨家不是個事兒,她便又麻煩莊生幫她找了個住處。現在林莠被小學聘請當一年級的代課老師,雖然工資很低,但是林莠做得很開心。每天能和小朋友接觸,上課備課也不忙,假期也非常多,她也能抽出時間複習。每個周末莊生都會來給林莠補習,他本來就是師範的老師,大概能知道每年考試的方向是什麼,所以林莠進步神速,她現在也有自信明年能通過師範的招生考試。
“莊大哥,我這算是在這裏有個家了嗎?”林莠整理好房子,開心地對莊生問道。
莊生看著興奮的林莠,也十分開心。當初那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算是在這裏紮根了吧。莊生喜歡林莠,她楚楚動人,她乖巧懂事,她堅忍倔強,但是他隻能默默地保護著這個女孩,因為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便知道她孤身一人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尋找她的心上人,張大國。
“我讓潭城的朋友打聽了,沒有找到你要找的張大國。不過我聽朋友說粵城有個做海產生意的,生意做得挺大,在潭城也有往來,認識的都叫他大國,我再讓人去打聽一下。”林莠曾向莊生打聽張大國的下落,莊生一直放在心上。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讓她喜歡自己嗎?莊生這裏沒有這個道理,真正喜歡一個姑娘,即使她嫁人了,也會念著她以後把日子過好,而不是總想著她日子過不好,然後來找你,這才是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個姑娘。
林莠低著頭,攪動著手指,細聲道:“莊大哥,不用找了,都過了兩年了。如果他還記得我,他也會給我帶些消息,我們不找了。”
莊生有些心疼這個女孩,輕聲道:“林莠,你是我見過最獨立,最堅強的女孩。我們不找了,你也會有屬於你的天地。”
林莠笑了笑,岔開話題,有些不好意思問道:“莊大哥,你喜歡怎樣的女孩子。”
莊生走到陽台上,看著屋外的挺站在電線上的小鳥,有些答非所問。
“你看過泰戈爾的《飛鳥集》嗎?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飛鳥與魚的距離,一個在天上,一個卻深沉海底。”
林莠看著此刻的莊生,眼神有些迷離。莊生轉過身,看著此刻的林莠,輕聲道:“我應該是相信緣分的,我此刻站在她麵前,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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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莠考進了師範學院,莊生也成為林莠真正意義上的老師。,同時這個莊老師放學之後也是她的男朋友。和莊生交往的這半年,是林莠最幸福的時刻。
“小莊,學校明令禁止師生戀,你和你班上的林莠怎麼回事?你看看這些舉報信,甚至還有家長檢舉你的作風問題,你看看,你說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李校長氣憤地把一堆信件擺到莊生眼前。
“我和林莠早在她入學前就交往了,我自認行的端坐的正,我問心無愧。”師生戀在這個時代不能被大多數人接受,但是他和林莠是真心相愛。
李校長對自己老排長的遺孤怒其不爭,對莊生說:“經過校領導決定,避免助長風氣,將把你下調到師範附小當老師,小莊啊,你好自為之。”
莊生也接受了這個結果,下調到小學,意味著莊生以後的前途隻能在那裏了。但是莊生不後悔,能讓他和林莠避免今後的流言蜚語,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莊生離開了校長室,林莠一直在教室樓下焦急地等待著。看到莊生出來,林莠連忙跑過去詢問:“都怪我和宿舍的同學說了我和你的事,你沒事吧?”
莊生幫林莠縷了縷額頭上散亂的頭發,柔聲道:“沒事,李校長讓我先去小學曆練幾年,到時回來接他的班。”
林莠嬌嗔一聲錘了莊生一拳,同時黯然道:“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