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劈刀勢(1 / 2)

有個人一直在等天水大師。

天水大師在禪堂打座,迎麵見三尊大佛,麵容安詳,端坐於蓮座。望海觀音,神情優婉。紅綠華蓋,在微風中簌簌飄動,普渡苦海眾生,十八羅漢,門神、長眉、評酒、抱膝、伏虎、降龍、欽佩、沉思……慈威嬉笑…

許久,邪小七終於在聽風穀的峰頂見了雙眸精光如星的天水大師。

一襲天青的衣衫,站在峰頂與鬆濤之間,天水大師凝望著翻滾的雲霧,靜靜相候。朗朗乾坤下他就如長於絕壁上的一杆修竹,姿清逸、骨清絕。

山風起處,鬆濤轟鳴,有點像拍岸的潮汐。邪小七靜靜地凝視著天水大師,遙遠又縹緲的聲音穿透了鬆濤林海,仿若佛寺悠悠傳出的梵唱,又仿佛佛對紅塵萬物悲憐的歎息。

“劈刀勢…”少年喃喃自語,神色迷離起來。

手裏握的刀藏著迷茫的深深刀意,邪小七忍不住要去握緊它,可握住的時候已經碎在心裏了。刀意野蠻的在心裏恣長發芽,似乎有個聲音對他說,你知道這些的時候,其實知道的已經很多了。

可是我又知道什麼?

天水大師沒有看邪小七,隻是有鬆濤的影子映在深邃的眸子中。他眯眼緩緩說道:“佛經裏說,佛能空一切相,成萬法智,而不能滅定業。佛不能滅的定業,誰能滅呢?隻有靠自己了這世界,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我們應該盡量去做那些正確的事情。縱使不能抵擋黑夜的來臨,我們也要站在星空下仰望光明。”

“劈刀勢進退皆可…”大師忽然朗聲道,聲音似乎蓋過茫茫鬆濤。

劈與砍削等勢不同,蓋用刀口從上方向邪下方劈擊之法。同時刀蓋背盤頭向斜下方劈去,足成右前弓步。

接連數日,邪小七一直練到峰頂的日頭隱沒於山巔深處。晚霞冉冉地向上升騰,繚繞著山顛的寺廟。

邪小七才覺腹內丹田有股溫暖氣息,由體內五髒六腑遊動,一股溫潤的力量從背心滲進了自己的身體,緩慢地遊走在每條經絡每條血管裏,邪小七頓時覺得體內莫名的疼痛。

良久,那種感覺才漸漸消失。

大功告成,我邪小七終於可以下山了。不可抑製的興奮讓他的血液都加快了流動。

自持具有武學奇脈的邪小七回府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賈爭的麻煩。

尋常百姓見了這個閻王似的紈絝子弟躲都來不及,晉城唯一可以與之抗衡的大司馬公子又出了點事,被急召入宮。

如今這晉城的城防又從南門調來大量官兵,據說是翟公公安排的親信。吃喝用度皆由賈府包辦,這可是撈油水的好差使。本就執拗狂妄的賈爭更是目空一切,跋扈得很。

那天賈爭帶著幾個門客吆五喝六的走在襄陽坊,一眼就瞅見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七,不由麵色一凜。

襄陽坊隻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一條從東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十字街口集中了全城的精華。

路邊攤裏,最多還是要數賣吃食的,烤胡餅的,煮餛燉的,也有人在賣早早就做好的糕點和果子。

清冷的空氣裏彌漫著縷縷香甜的味道。

少年仰躺在一張紫檀太師椅上,一手撐了椅靠,托住了頭,一手放在椅上,隻管輕輕的拍著。他的眼光,隻看了那天際飄浮泊的浮雲,並不向前直視,賈爭過來了,他也並不知道。邪小七並不在意四周人們的眼光,裹在黑傘下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變化。饅頭忠實的撐著大黑傘,盡可能得遮擋住有些炎熱的天光,本就黝黑的臉龐早就沁出了汗珠。

原本熱鬧的大街似乎在一瞬間靜了下來,空氣裏含有焦灼的火藥味。

眉頭微微皺了一皺,賈爭的眼眸深處掠過琉璃的精光。

雖是天性跋扈,不過畢竟是有些背景的大門大戶。不能與底層的尋常百姓相比,賈爭看著坐在那裏的邪小七。輪廓模糊而黑暗,唯有那柄橫在腿上的刀,透著斑駁的日光。

邪小七的背後正對著街坊處的樓牌,晨光正灑在他的肩膀上,也照亮了後麵那堵舊城牆。牆上斑駁的青灰泥早已脫落。空氣中四下飛舞的灰塵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原來是晉城第一少啊,賈某讓你久等了。不知有何貴幹。”語氣雖是淡淡的,卻不無輕蔑的意味。賈爭在心裏微歎,還真是幼稚得愚蠢,不過為了報上回那一針之仇。僅僅憑著股執拗的傲氣就能辦倒?真是可笑。其實賈爭也傲,而且他還真看不上那些不傲的人,畢竟有能力的人,就沒有不傲氣的。可他看邪小七就覺得固執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