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末年,北魏、後燕、後秦、大夏等北方政權林立,與東晉形成對立局麵,邊境烽煙四起。東晉表麵上的皇帝是司馬氏,實權卻結結實實掌握在太尉劉裕的手中。
瓜州,一個雨夜,當地神醫周遊出診回家,本想燙一壺濁酒,就點兒小菜,去去寒氣。沒想到路過護城河時,遠遠便看到大雨中一人站在河邊,周遊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燈籠提起,朝那人望去,隻見瓢潑大雨中,那人無絲毫雨具擋雨,是個衣著破爛的女子,雨水流了滿麵,相貌卻甚是娟秀。她看到周遊,雙眼放光,衝著周遊喊到:“來者可是周神醫?”
周遊一愣,回答說:“正是,姑娘可是要問診?”
那女子點點頭,眼睛中淚光閃爍,道:“正是,拜托周神醫了!”
周遊有些猶豫,心想雨夜替這年輕女子看病,多有不便,一會兒問她明情況,若不是急症,大可明日再為她看病。剛要開口詢問那女子的病情,卻聽噗嗤一聲,那女子已投入河中。
周遊大叫:“不要”,幾步奔到河邊,朝河水中望去,隻見滾滾的河水逝者如斯,哪還有那女子半分蹤影。周遊不懂水性,心知水流湍急,早不知把那女子衝到了何處?別說自己不懂水性,就算是遊泳高手也救不了她。想想又覺得委屈,自己又沒有不答應救她,幹嘛話都沒說完就跳河,性子也忒急了些。自己現在倒是想救人,可是又去哪裏救?他見河邊扔著竹竿,拾在手中,在河水中攪了幾下,隻剩泥沙,連那女子的半根頭發都沒撈著。
無可奈何之下,周遊對著河水拜了幾拜,道:“姑娘,對不住你了,本來能救你,現在也救不了了。你一路走好吧!”饒是這一番折騰,他渾身也濕透了,轉身匆匆往家趕。
周遊家離護城河不是很遠,他走到家附近,卻聽到一陣小孩子淒厲的哭聲。周遊又打起燈籠,看到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兒戴著大鬥笠,坐在自己門前哭個不停。那男孩兒穿著和剛才跳河的女子同款破布做的衣服,相貌清俊,和那女子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儼然便是那女子的兒子。
周遊恍然大悟:那女子是要自己給這孩子看病。也不知她遇到了多大的難處,幹脆以命相抵,真是莫名其妙。然而逝者已矣,照顧這孩子似乎倒成了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周遊糊裏糊塗就攤上一個這樣的大包袱,實在是鬱悶,可是那女子是用性命在信任自己,這個包袱自己不接也不行。
想到這裏,周遊歎了口氣。抱起那孩子,走進了自己家門。周遊忙不迭地給自己和孩子換衣服,那孩子穿了周遊的又大又幹的衣服之後,舒服了許多,逐漸停止了哭泣。周遊煮了兩碗薑湯,自己喝一碗,給那孩子一碗。那孩子喝了一口,嫌辣,又哭了起來。周遊用勺子給他盛了一大勺子紅糖,那孩子才又低頭喝了起來。周遊見他相貌俊美,淚珠猶掛在眼角。想起他死去的媽媽,心中難過,對他充滿同情。柔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充耳不聞,周遊又問:“你爹爹呢?”
那孩子依舊不理,把薑湯喝了個底朝天。衝著他又揉揉肚子,周遊問道:“你是不是餓?”
那孩子不點頭,也不回答,隻是清晰地吐出兩個字“姆媽”。周遊又問了他幾句,他要麼不理,要麼哭喊,頂多叫聲姆媽。周遊半生行醫,閱人無數,一看便知道這孩子身體健康,他媽媽以死求診,大概是求看他腦子的問題。這孩子聽力沒有問題,可以哭喊,可以說出姆媽二字,顯然不是啞巴。但別人說話不理,除了姆媽不會說別的話,顯然是腦子有些毛病。可看他目光靈動,眉清目秀,實在不像是傻子。想到這裏,周遊便伸手去拿他的手腕,想給他把脈。
那孩子卻一揮手躲避而開,一巴掌正好打在周遊臉上。周遊剛要發作,那孩子卻咯咯笑了起來,非常活潑可愛。這孩子的笑聲澆滅了周遊所有的火氣和怨氣,他歎口氣道:“遇上你,也真是我的命。我也不用給你把脈,看樣子你身體好得很,就是癡兒一個,你媽也是癡母。現在倒好,你叫什麼,從哪裏來,身世如何都成了迷,除非找到你父親,否則無人能解。可是看情形,你父親多半已不在人間,或者是不要你們娘倆兒了。要不你娘也不會幹脆把你拜托給我這個陌生人。這樣吧,以後我就把你當兒子養好了。”
周遊也是癡人一個,半生沉迷於濟世救人,沒有娶妻,更無子嗣,忽然間得了個癡兒,便也一心一意和他做起了父子。因那孩子是他在雨中撿的,給那孩子起名叫周雨。周雨很好養活,粗茶淡飯便養得很結實。雖然不會說話,眼睛也常常不看人,周遊對他說話,十問九沒有回應,但若是餓了、渴了、冷了、困了、要拉尿都可以靠指指點點同周遊交流清楚,半點不吃虧受罪。周遊也曾試圖教他說話,但沒有效果,也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