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診(2 / 2)

周雨非常喜歡周遊的中藥櫃,拉著周遊念中藥櫃上的字給他聽,周遊給他念過幾次。一日,病人來看病,抓藥時,周遊無意中發現,當他念到田七三錢時,周雨的目光便望向田七。念當歸五錢時,便望向當歸。周遊心想:這孩子雖然不會說話,記性倒不差,我一個人打理藥鋪內外,還要看診,又雇不起夥計,平白無故養了這個小爺,最近焦頭爛額、疲憊得很。倒不如培養他,讓他幫我打個下手。於是便用中藥名稱考教周雨,果然他念什麼,周雨就跑過去指什麼。

周遊甚是欣喜,又教他用小秤稱藥。周遊很感興趣,沒多長時間就可以按照藥方配出一副藥來,而且劑量無比精確。周遊很有成就感,看著周雨笑道:“你也不是完全沒用,原來通這一竅。”

兩個人相依為命,沒有病人時,周遊便念醫書給周雨聽。周雨有時聽得很認真,有時又在一旁玩別的,仿佛什麼都沒聽似得,周遊也不強求他,仍由他玩他的,自己兀自念自己的。

又一日,來了個錦衣之人拜訪周遊。錦衣人對周遊道:“我家主人病了,需要周大夫上門看診。”說完攤開手掌,遞過來一枚大金錠。

周遊不接,桀驁道:“請問貴主人姓甚名誰,來曆不明的病人我不看。”

錦衣人並不答話,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連同金錠一起遞了過來。

周遊看令牌上赫然一個“王”字,心中尋思:鎮守瓜州的守備姓王,看眼前此人的陣仗,一個仆役,如此大的派頭兒,莫不然他家主人就是王瓜州的守備王定邦,是王守備請我去看病?若真是瓜州的一州之主請我去看病,那麼是決計推不掉的。罷了,管他是誰,就衝這麼大的一枚金錠,我也該試試,不僅夠我爺倆生活好久,還能免除幾位貧苦病人的藥費,何樂而不為呢?想到這裏點頭道:“好,我明白了,這位爺,我們走吧!”

那錦衣人收回令牌,將金錠遞給周遊,一掀門簾,躬身道:“周大夫,請!”

周遊喊道:“雨兒,拿我的藥箱來。”

無人答應,周遊歎口氣,轉身返回內室,見藥箱赫然擺在桌子上,床上的被子中鼓起一個人形,顯然是周雨蒙了頭在睡覺。於是搖搖頭,走出內室。他父子二人常常如此,周遊若是出門看診,就常常把周雨留在家中,周雨也從不亂跑,總是乖乖在家中等他。

周遊跟著錦衣人一起出了門,將門反鎖好。隻見門外一頂舒服的大轎,四名轎夫早已恭候在外。錦衣人掀起轎門,對周遊道:“周大夫請。”周遊抬腿上轎,轎子被轎夫抬了起來,果然又穩當又舒適。周遊正想閉目養神,忽然間聽到一陣熟悉的喘息聲,慌忙叫道:“雨兒,雨兒,你怎麼在這裏?”

一個小孩兒從周遊的座位下鑽了出來,滿臉的興奮,一屁股坐在周遊旁邊,掀起轎簾,左看右看,激動不已,正是周雨。

周遊歎道:“我以為你傻,其實看來是我傻。你早就蓄謀坐這轎子,所以偽裝成被中有人的樣子,好騙過我。你也知道我去給有權有勢的人看病,估計有頓好飯,所以悄悄藏在轎中。可惜你不知道的是,若是我治不好人家的病,搞不好連命也沒了。罷了,事到如今,也不能送你回去。再說了,我若沒了,你連話也不會說,恐怕還是死路一條。你娘既然把你托付給我,我們爺倆兒就同生共死吧!”饒是他仿佛想通了一切,但是看到周雨那張興高采烈的小臉兒,還是滿心的忐忑與淒涼。

轎子從後堂駛入,周遊看那地點,儼然便是瓜州守備的宅子,心想自己猜得不錯。轎子停下來,錦衣人見走的時候是周遊一人,到的時候變成一大一小二人,吃了一驚,瞪大眼睛看著周遊,問道:“周大夫,這……”

周遊咳嗽一聲,尷尬道:“犬子頑皮,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到了轎中,我沒有辦法,隻好把他帶來了。”

錦衣人笑道:“不妨,這個好辦。”轉身叫使女道:“你們兩個好生照顧周公子,給他找些糕點糖果。”

周雨聽明白了錦衣人的話,拽著周遊的衣角,不想離開他。周遊摸著他的頭道:“雨兒,乖,你和兩個姐姐去玩兒,等爹看完病就帶你回家。”

周雨聽話得眨眨眼,跟著王家的兩個使女走了。

周遊被錦衣人帶著,進了內室,隻見內室香氣撲鼻、花團錦簇,顯然是女子住的閨房。閨房正中一張大床,掛著帷幔,床前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子上一根細絲。周遊恍然大悟:原來病的不是王守備,而是他的家眷,他們是讓我懸絲診脈。

錦衣人道:“主母,周大夫來了!”

帷幔中傳出中年女子的聲音:“好的,麻煩周大夫了。”說完伸出手腕來,有跟隨的使女上前,將細絲的一端係在那美麗的手腕上,另一端送到了周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