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已過了數月,雖然每天都為自己安排得很滿很充實,但是仍常常感到寂寞。
一日,王曇首在師父墓前吹奏《善曲》,吹著吹著想起沉楓,一會兒想起她笑靨如花,一會兒又想起她淚水漣漣,不禁心潮蕩漾,漸漸身體中的功力被喚醒,恍惚中看到沉楓與自己共同生活在狐山之上,相敬如賓、兒女成群。再吹又看到自己成為小孩子,師父正在自己老家的庭院中一招一式地教自己練武,父母都在旁邊笑吟吟地看著。又一會兒,看到自己少年時代,劉義隆、王華還有自己縱馬奔馳,自己圓滿出使大夏回到大宋,劉裕嘉獎自己。吹著吹著,又隱約看到劉裕下旨,說自己通敵叛國,賜自己死罪。自己向劉義隆求情,劉義隆冷臉閃開,王華忙澄清與自己並不太熟。自己被關進獄中,同牢房的仍是宋岩,枯瘦的宋岩死在自己懷中。沉楓笑嘻嘻地說她是在利用王曇首,雪落向他哭泣,怨他見死不救。
雪蓮一聲長鳴,王曇首才從幻覺中驚醒,一看雪蓮圓睜著雙眼,滿眼驚恐不適,才恍然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練成簫聲幻術,他折來一支樹枝,在土地上分別寫下《善曲》和《惡曲》的曲譜,對比分析,才恍然大悟,《善曲》和《惡曲》的曲譜並非截然不同,倒是異中有同、起承轉合、關聯甚多,更像是一部音樂的上下兩段。這才想明白,為何師父嚴禁在狐山吹奏簫聲幻術,而不是僅僅禁止吹奏《惡曲》,原來悲喜同源、福禍相依、由愛生恨。
自責內疚中,趕忙在宋岩墓前跪下,道:“師父,弟子自作聰明,在狐山之上練習簫聲幻術,破壞了師父的規矩,弟子知道錯了。”心中暗想:以後絕不再輕易吹奏簫聲幻術,這簫聲幻術,悅人先悅己,害人先害己,讓人快樂須得先麻醉自己,折磨別人須得先折磨自己。
正在思索中,忽然雪蓮踏步而來,在地上的《善曲》和《惡曲》之上好一陣踩踏跳躍,地上的二曲變得一塌糊塗,再也看不清了,不禁笑道:“雪蓮做得對,師父教給自己是為了讓其流傳下來,自己還是將它雪藏較好。”
想透徹這些之後,頓覺心中澄明,於是給沉楓留書一封,寫道:“你三次離我而去,我很傷心憤怒。傷心憤怒之餘,仍是擔心掛念於你,下山去找你,你若回來,就要安心等我,若在離開我第四次,我就真的不原諒你了!”
給沉楓留書之後,又到宋岩墓前道:“師父,我還是得暫時離開您幾日。我掛念沉楓,下山去找她了。找到找不到她,我都會盡快回來的。”
王曇首徑直下了狐山,來到北魏城門之外,衝守門的北魏兵士道:“我是王曇首,我要見孫驍!”
守衛的兵士對比了一下通緝畫像,急忙道:“我帶王將軍去見孫將軍。”
王曇首道:“甚好!”
那兵士並不為王曇首上綁,卻招來好馬請王曇首騎。王曇首依言上馬,心想:看來這孫驍算準我會回來!
那兵士將王曇首帶到孫驍營帳,王孝孫看見王曇首,笑吟吟地道:“王將軍,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尋找沉楓的!你對她用情如此之深,真是令人感動。”
王曇首臉若冰霜,道:“她當真回來過?”
王孝孫拿出一把玉簫,道:“我想這東西王將軍是認得的吧?”正是慕容習留給二人的帶紫色流蘇的玉簫。
但見一道閃電一劃而過,王曇首的蒼穹劍已出鞘,直對準王孝孫的脖頸,王孝孫道:“你們抓了她?”
王孝孫笑著搖頭,道:“我與她相處十年,她幾乎等於是我撫養成人的,我怎麼會抓她?如果我真心要抓她、囚禁她,你二人也不會在狐山之上結為夫婦。”
王曇首心道:他連我二人結為夫婦之事都清楚,肯定是沉楓告訴她的。如果相逼,沉楓必不會說,也許沉楓真是回來找過他!想到這裏,心中覺得異常憤懣。
王孝孫見他神情陰晴不定,笑道:“你可知當日沉楓來牢獄見你,義父大人將她叫走,是和她說了件什麼事情?”
王曇首不答,心中卻漸漸變涼。
王孝孫道:“義父知道你與沉楓的關係,也知道沉楓與宋岩的關係,於是故意將你和宋岩安排在一間牢房之中。”
王曇首渾身一顫,如墜冰窟,驚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