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亂(1 / 2)

夏城根據汽車轉彎時的慣性,判斷出這輛車在急速上山。差不多過了一個多鍾頭,車速變慢,沒有轉急彎,他知道車已登頂,或者是在半山腰,這座山的高度不低。

車停穩後,有人把他推下車,外麵沒有風,但他頓時感到了山間的寒氣。他的眼罩被摘了下來,他第一眼就看到的就是那個長了一臉絡腮胡的軍官,一圈人圍著他。這是一個帶路燈的山間停車場,燈柱上沒有監控攝像頭,四周霧氣彌漫。

夏城注意到頭上方有一塊漢白玉做的的牌坊,上書“炎昆之禍”四字。夏城在大學裏選修過古文,知道這是玉石俱焚的意思。

“這是哪?”夏城不清楚他們帶他來這的目的。

“最煩你們這幫外國佬了。”“絡腮胡”不僅沒回答他,反而怒斥道。

“我們怎麼你了?”夏城不解道。

“你們這些外國勢力總是想刺探我們的情報。”

“我是來辦案的,是為藍星共同體服務的,是為我們大家,明白嗎?”夏城心裏直罵這逼真他媽是個榆木腦袋。

“為你媽,不需要,你們外國勢力幹涉都打這塊招牌。”“絡腮胡”越說越氣。

夏城一聽,火氣也上來了:“你懂不懂什麼叫普世價值!”

“普你媽,我管那麼多,別給我找麻煩就行。”

“絡腮胡”說完就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夏城尋思著,既然給他蒙眼罩,定是怕他日後回去找記者上頭條新聞,透露了這次行蹤,讓他們難堪,應該不打緊。現在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待會回去如何去找小麗的事上。

趁著“絡腮胡”在打電話,他開始在周邊轉悠,他看到一塊牌子上寫著野狗子溝三個大字,下麵有一段小字體的古文——

餘七之亂,殺人如麻。鄉民李化龍,自山中竄歸。值大兵宵進,恐罹炎昆之禍,急無所匿,僵臥於死人之叢,詐作屍。兵過既盡,未敢遽出,忽見闕頭斷臂之屍,起立如林。一屍斷首,猶連肩上,口中作語曰:“野狗子來,奈何?”群屍參差應曰:“奈何!”俄頃,忽然而倒,遂寂無聲。李方驚顫欲起,有一物來,獸首人身,伏囓人首,遍吸其腦。李懼,匿首屍下,物來撥李肩,欲得李首。李力伏,俾不可得。物乃推複屍而移之,首見。李大懼,手索腰下,得巨石如碗,握之。物俯身欲齕,李驟起,大呼,擊其首,中嘴。物嘷如鴟,掩口負痛而奔,吐血道上。就視之,於血中得二齒,中曲而端銳,長四寸餘。懷歸,以示人,皆不知其何物也。

餘七之亂到底是怎麼回事?夏城從沒有聽說過,這大概是一次沒有被載入史冊的曆史事件,不知道有多少這類小概率的抗爭事件湮滅在正史的洪流中,但被一些地方誌怪記錄下來,也頗為耐人尋味。餘七,這種輕視和不敬的稱謂,反映出當時的市井文化和古人的價值觀,這對當時的文化也算是一個另類的曆史記錄吧,好一個“亂”字,也就是所謂的“殺人如麻”,也就是沒有是非正義的區分,雙方都在殺,在古人看來,但凡“亂”都是不好的。“恐罹炎昆之禍”這句頗有些意思,看來這位發自內心地歧視這些反抗者,對這些死者充滿了不屑和敵意,正是因為反賊作亂讓他失去了尊嚴,隻能從山中“竄歸”。這裏,他顯然把自己當做了玉,因為他代表了三觀端正的大多數。當然,這些死人裏肯定也有被誤傷的“玉”,也就是說都是像他一樣地品行端正的人,正兒八百的良民,至於被稱為“石”的,必然也隻能是因為處在社會最底層、窮困潦倒、走投無路,出來製造混亂的反賊了,他們連盜賊都不如,盜賊為了錢搏命尚可理解,這些人犯上作亂真是大逆不道。食腦怪獸出場也頗有深意,這個人身獸腦的變態很特別,隻吃人腦,說明這些反抗者也太慘了,被殺了身不說,還要被吃腦,被世人嘲笑,最後,無論是良民還是反賊都被奪去了自我意識和獨立意識,失去理智和記憶,說白了就是做鬼也要被洗腦,成為一具具空白的軀殼、一個個無腦的遊魂。高高在上、光榮正確、強大無比、不可戰勝的永遠隻能是宵進的大兵。太慘了!

夏城正想著,突然看到“絡腮胡”向他大步走來。

“把他銬起來。”“絡腮胡”抬手指著夏城喊道。

幾個士兵手忙腳亂地拿出手銬給夏城上了個背銬。

“我要見你們的上級。”夏城感到有點不對勁了。

“剛才跟我通話的就是我們的上級。”“絡腮胡”不屑地地回應道。

“你們想幹嘛?”

“剛才你問這是哪?現在我有心情告訴你了。”“絡腮胡”心情輕鬆地點了一支煙,“這是本鎮的法場。”

“你們沒有審判就行刑,才多大點事啊!你們法盲啊!還懂不懂法?”夏城簡直要被這貨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