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長艾力掛掉電話,掃了眼站在桌邊等候的駱波。
滿眼期待的駱波急不可待地問:“叔,咋說?”
艾力笑笑說道:“三十白,你現在回去,趕緊讓老白裝車,到了收購點,就說是糖廠辦公室主任崔主任安排的,不過,可能還要排隊。晚上天冷,讓老白穿厚點。”
駱波笑得臉上開了花,嘴巴跟抹了蜜一樣,“我就說嘛,艾力叔叔是鄉裏最大的頭頭,人家糖廠肯定給這個麵子的。艾力叔,我剛才還在想,糖廠不給你麵子,明年你就在鄉裏的大喇叭上一喊,各族老百姓都別種甜菜了,糖廠就是坑農的企業。那糖廠知道了,還不巴巴地遛你的鉤子(新疆話,巴結人、拍馬屁的意思。)”
聽著這麼熨帖的話,艾力心裏很舒坦。
他站起來,哈哈大笑著作勢要伸手打駱波。
童心未泯的駱波一個急轉身,快速逃出門外。
到了門外沒走兩步,他又折回來,頭從門縫露出來,俏皮地感謝道:“艾力叔,謝謝您了,以後我不喊艾鄉長,就叫艾青天。”
駱濱、駱波和江道勒提三人幫著白大爺朝車鬥上扔著蔫巴巴的甜菜疙瘩。
蔫不拉幾的甜菜疙瘩如同老人的臉,失去水分皺巴巴的,讓人不忍心看。
一車還沒裝滿,就看見駱峰、巴格達提和馬村長從東頭走過來。
他們身後跟著二十幾個漢子咋咋呼呼地。
馬村長扯著回族調調高聲喊道:“三十白,你們做好人好事不吭氣哈,早點說嘛,額不早就帶人來了哈。”
駱波也扯著回民調調戲謔道:“額們不是想著馬村長大忙人,忙著哈,莫敢吭氣哈的。”
駱濱和江道勒提被耍寶的駱波給逗笑了。
“駱老三,你這東風車攢勁啊(好的很),花大錢了吧?!”村民王大明站在車前撫摸著引擎蓋羨慕地說著。
回族村民馬兒列站在駕駛室外的踏板上朝裏麵瞅著喊道:“這東風車牌子(好)的很,坐在裏麵肯定歹塞地很(舒服的很),風刮不到,雨淋不著的,聽說冬天還有熱風哈。”
駱濱笑著解釋,“哥哥們,我哪有買汽車的錢哈,就那兩輛拖拉機還是我大哥給我貸款買來的。這東風車是李老板的,這不,他冬天回老家了撒,讓我冬天幫著看車哈。”
近三十個漢子說笑嬉鬧的功夫,三車甜菜疙瘩裝滿了車。
看著地上散落的幹癟癟的甜菜疙瘩,還不夠兩麻袋。
駱峰對著一個勁兒跟各族村民們感謝的白大爺說:“老白哥,這點裝不下去了,先扔在這裏吧,明天我趕著老牛車給你送回家吧。”
老白走上前,雙手緊緊握著駱峰的手,真誠地說:“傻駱駝,你家老三不要我的運費,我都不知咋說了。”
駱峰讚賞的眼神看了眼爬到車鬥上忙碌的駱濱,“老白哥,孩子們的心意,就別說啥了。”
漆黑的夜晚,陣陣寒風侵入身體。
新疆深秋的夜不似南方那樣溫柔體貼。
如同新疆粗獷的漢子們都是直來直去的冷,沒一點轉圜的餘地。
這裏的秋夜氣溫驟低,凍得讓人感覺到嚴寒的冬天即將來臨。
東風汽車前麵的擋風玻璃上那層薄薄的霧氣在寒冷的夜凝成一層冰霜。
駕駛室的人絲毫看不到外麵的情景。
駱濱三人給白大爺裝完車後,馬不停蹄地來到糖廠設在西域縣的收購點。
車子來到糖廠附近,四個人看著兩條排成長蛇般的車隊,都不由倒吸一口氣。
兩條長達500多米的車輛,一動不動,看上去遙遙無期,啥時候能排到頭呀。
白大爺生怕這些孩子打退堂鼓。
看懂白大爺心思的駱濱篤定地說:“既來之則安之,就是硬著頭皮也要排下去。”
這個收購點在西域縣北郊的空曠地。
糖廠占地三百來畝地,周圍用鐵絲網圍了一圈。
朝南開的大門前麵有條東西走向的砂石路,能容得下兩輛大貨車。
路南邊是一片沼澤地兒。
江道勒提窩在804拖拉機駕駛室睡著了。
白大爺也在604拖拉機上將就著打著盹兒。
駱濱兄弟倆窩在東風汽車上,看著外麵黑魆魆的景物,兄弟倆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