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燃率先推開屋門, 南柚緊隨其後,探出腦袋。
出乎意料的是,屋內空無一人。
牆角下幾瓣被摔碎的瓷片陳列眼前, 藥漬已幹,留下暗黃的痕跡。鹿林深身上滴落的血珠蜿蜒至床前, 床單和被褥上大團血跡暈開,在這片灰撲撲的顏色裏, 顯得極為突兀。
南柚伸手探向被褥:“被子是溫的, 這裏方才有人躺過。”
屋子四四方方的, 隻有一張床、一張桌, 以及兩條長凳, 再無多餘陳設, 一眼就可望盡。
南柚跪在床畔,從床頭摸到床角,敲敲打打一陣後,撩起被褥, 掀開床板:“這裏有暗道。”
黑漆漆的洞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嘴, 深不見底。
薑燃合上屋門, 拿起桌上唯一的一盞油燈, 行至床前。
燈燭照出蜿蜒向下的石階。
南柚踩上石階。
薑燃一手執燈,一手攏光,跟在她身後。
石階的盡頭是個密室, 密室中央,一張大床呈在二人眼前,鮫綃織出的紗帳垂在四周,隱約映出道窈窕的人影。
那人雙手被縛, 用紅綾鎖住,吊在大床中央。因高度有限,被縛的人不得不直起背脊,跪坐在床上。
南柚撩開紗帳,隻看了一眼,飛快地轉身,抓住薑燃的雙肩,迫他背過身去:“你去牆根站著,不許偷看。”
薑燃竟真的聽話朝著牆根走去。
“等等,留下燭火。”南柚取走他手中油燈,挑亮了些,擱在床頭。
她重新撩開錦帳,對著被綁在帳中的女子說道:“微瀾姑娘,你別緊張,我不是壞人。那日在園子裏我見過你,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微瀾抬起眼睛,點點腦袋。
南柚取出堵在她唇齒間的布團。
微瀾喘了口氣,聲音嘶啞地開口:“我記得你,南姑娘。”
“勞煩南姑娘幫我解開腕間的繩子。”微瀾又說。
南柚拿出匕首,砍斷縛住她雙腕的紅綾,取了件外袍,裹住她的身體。她方才全身上下,隻披著一件薄紗,衣衫下的春光一覽無餘。
“是鹿城主把你綁在這裏的?”南柚細細打量著微瀾,除腕間留下兩道紅痕,她並沒有受傷,南柚與薑燃所見的血跡,都是鹿林深留下的。
微瀾頷首。
“他為什麼會這樣對你?”
“這是我與鹿城主的個人恩怨,微瀾不希望他人牽扯其中,二位還是盡早離開這裏吧。”微瀾整理好儀容,站起身來,下了逐客令。
“這件事若是旁人,我們必是不會插手的,但此番前來,我們是受人之托。你如此心急趕我們走,到底想掩飾些什麼,千笙姑娘?”南柚最後的四個字說的鏗鏘有力、不容置疑。
微瀾波瀾不驚的雙眼,終於掀起漣漪。
南柚取出狐王晚晚交予她的錦盒:“這是狐王托我們帶給你的,千笙姑娘。”
錦盒裏盛著枚紫色的果子,經狐王靈力保存,甫一打開,清甜的果香撲麵而來。
千笙拿起果子,驚疑道:“這是……忘憂果。你們見過我母親?”
“說來話長。”南柚把淵墟裏靈狐族的事,告訴了千笙。
千笙癡癡凝望著忘憂果,半晌才道:“是我不孝,傷了母親的心。”
她抬手從麵頰上拂過,薄如蟬翼的麵具掉落在裙邊,那張普通的麵容被一張靈秀的臉龐取而代之。
南柚呼吸微滯。
這樣顛倒眾生的美麗近在咫尺,無人不會膜拜,哪怕南柚擁有著世人難以企及的美貌,依舊會拜倒在這樣的絕色之下。
再看薑燃,少年眉眼淡漠,宛若高高在上的神靈,不為萬丈紅塵所動。
千笙把忘憂果還給南柚:“這個,我已經不需要了。就當你今日救我的謝禮,送給你。”
“你真的不需要它?”
“或許,忘了方能解脫。可有些人,是寧死也不能忘的。”千笙蒼白美麗的麵孔上浮起哀傷。
“千笙姑娘說的是鹿城主?”
千笙沉默。
“鹿城主的傷,是千笙姑娘刺的?”
千笙闔起雙眸,複又睜開:“他本欲對我行那禽獸之事,我掙紮間,摸到他的簪子,刺進他的心口。”
“我果真猜得不錯,鹿城主對千笙姑娘,不止師徒之情。”
千笙卻搖頭:“他是在報複我。”
當時,鹿林深把千笙禁錮在身下。
千笙拚命地反抗著,他眼神陰鷙地盯著她,撕扯著她的衣裙:“師尊啊師尊,這就是你平生所願?我今日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