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孫博士第一眼讀雲玨的詩時便將其判為思春的閨中豔詩。

今晨事發突然,她到思學廊後隻看到雲玨自立展牌,根本沒有細讀她貼在上頭詩,自然也沒有留意到雲玨回去改了詩。

可偏偏是這一個字,便叫整首詩的意味大不相同。

吳歌本就有豔曲之意,又接巫山雲雨與夜夢,怎麼看都是思春少女的閨中穢亂臆想。

而關山,卻是位於隴西之地的重要關隘,又叫隴山。

吳歌不度關山外,整首詩所指的地點就很明確。

再回過頭看前文,很多地方就能呼應了。

倚欄和裁柳,分別是盼、留之意,先有分離,才有盼歸,因有分離,才有留意。

這不是雲玨的少女思春詩,而是寫隴西駐軍家眷盼郎歸的相思句。

同是寫女子心情,意義卻大不相同。

昔日先太子於介州受反賊圍困,當今聖人所領援軍鞭長莫及,是雲庭留了一手,及時傳信至隴西。之後,隴西軍披星戴月快馬加鞭橫渡黃河營救,即便後來先太子傷重不治英年早逝,隴西軍依舊功不可沒。

此番聖人接雲家女郎入長安,用意本就微妙,若雲玨寫了描繪隴西之地的詩詞,卻被判得一文不值,那可真是……

孫博士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跪下:“陛下恕罪……”

“陛下。”雲玨打斷孫博士的辯白,主動道:“其實這首詩是我改過的。”

說著,她坦白的將修改過的字指了出來。

孫博士愣了一下,無措的看向雲玨,這丫頭到底想幹什麼?

經過雲玨的指示,新君挑了挑眉,笑道:“原來如此,若就原句來看,詩意似乎隱晦許多。”

雲玨點點頭:“正是如此,博士初讀時才覺得學生態度不端,不合題意。今日之事發生突然,博士也沒能仔細重讀瞧出不同,歸根究底,是學生不夠坦白,怪不得老師。”

新君笑笑:“話雖如此,但朕有一惑……”

雲玨眨巴眨巴眼,抬起頭看向龍案後的年輕男人。

論年紀,他與她相差無幾,可眉眼中透出的深沉老練,更甚趙程謹。

“雲玨,既然這首詩並非孫博士所認為的‘豔詩’,為何在最初被打回時你不辯駁,而是任由博士誤會?”

孫博士神色一鬆,暗暗慶幸自己曾為給雲玨留顏麵,私下與她談過話。

聖人說不錯,那日她便有機會說清楚原因,可她什麼都沒說,現在大掀波瀾,根本是別用心。

雲玨似被新君給問住,應答也沒了剛才的流利自如。

就在這時,勤政殿中迎來一番小騷動——太後駕到。

新君未及弱冠,自臨政起就有太後在背後輔佐,但太後低調,更不曾作垂簾聽政之舉。

可是,她竟然在這時候來勤政殿,怎麼想都是因為這件事驚動來的。

果不其然,太後身後跟著的,赫然是一臉病態的趙程謹。

新君起身相迎:“母後怎會來此?”

太後未及四十,保養得宜,一派雍容華貴。

她和藹笑道:“爹娘不在身邊的孩子受了委屈來找哀家,哀家可不得做個主麼。”

此話一出,崔祭酒與孫博士都變了臉色。

爹娘不在身邊的孩子,不就是雲玨和趙程謹?

然而,趙程謹卻是立刻跪拜,解釋道:“陛下,太後委實言重。隻因父親曾屢次告誡承謹,來到長安,我姐弟二人必受太後與陛下的照顧,理當謹言慎行,絕不給陛下和太後添麻煩。”

頓了頓,他語氣生愧:“誰曾想,今日還是惹了事給太後和陛下添了麻煩。”

“承謹不敢求情討饒,但阿姐身子單薄,還望陛下與太後從輕發落,若有重罰,承謹懇請替阿姊受罰!”

當趙程謹昧著良心說出“身子單薄”四個字時,雲玨心領神會,懂了。

太後看向新君,無奈笑道:“聽聽這話,真將哀家嚇著了。以為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可不得過來瞧瞧?我瞧皇帝似乎已在主持,到底是什麼事兒啊?”

新君聞言,親自將前因後果闡述了一遍,一直說到他方才問雲玨的話。

太後聽完,亦好奇:“哀家也不懂,阿玨,為何你寧願被孫博士誤會也不解釋?”

雲玨哪裏還有國子監時的氣勢,她神情低落微微垂首,囁嚅道:“因、因為……”

趙程謹立刻搭手拜道,擅自代答:“陛下,太後娘娘……”

“哀家問的是雲玨。”太後語氣加重,打斷趙程謹的話:“你要說,也等雲玨說完再說。”

趙程謹無奈閉嘴。

雲玨抿著唇,眼眶慢慢紅了,小聲道出原因:“因為,母親說,離家之後,莫要總是在別人跟前想家……”

隨著雲玨開口,勤政殿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趙程謹一副“讓你不許胡說你還胡說”的表情,新君與太後更是神色微秒。

少頃,新君語氣溫和的詢問:“朕讓你來長安是一片好意,學成便可歸家。你自小在隴西長大,不熟悉長安,即便想家也是常理,怎就不好對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