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心(2 / 3)

別人不會,可梁瀟會。

他是個瘋子。

棣棠上前抱住薑姮,湊到她耳畔低聲說:“姑娘,咱們逃吧。”

籮葉嚇了一跳,忙四顧張望,見侍女都規矩立在簷下,才敢回來壓著嗓子訓斥棣棠:“你是不是瘋了?根本逃不了,若是被發現,咱們兩個都得死,姑娘也絕沒有好日子過。”

兩人都是從前國公府的舊人,亦是薑姮的陪嫁,人前總是恭敬喚薑姮“王妃”,私下裏則愛稱一聲“姑娘”。

好似又回到了舊日閨閣中,那般無憂無慮,瀟灑自若。

薑姮伏在棣棠肩頭不說話,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直到日頭突破晨靄,明晃晃照在麵上,她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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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瀟被匆匆召進宮,隻因成州一帶有流民作亂,樞密院擬詔調遣隴右道駐軍平亂。

榮安帝才十四歲,尚未親政。

根據淳化帝的遺詔,梁瀟和王瑾同為輔政大臣,但梁瀟所執掌的中書省比王瑾的樞密院級別高,按照法度,朝廷但有政令,皆由中書省核議發布。換言之,樞密院的調軍詔令斷不該繞開梁瀟這個中書省長官。

梁瀟入宮拜見崔太後,倒也未大動幹戈,隻是派人截下詔令,著令中書省另外草擬調軍詔書。

不消一個時辰,王瑾就來了燕禧殿見崔太後。

他出身琅琊王氏,乃淳化帝的親舅舅,當年幫著淳化帝對付梁辰羨和薑國公,可謂勞苦功高,風頭盛極一時。

隻是這些年,梁瀟外有軍功赫赫,內有崔太後愛護扶持,後來者居上,處處都要壓王氏一頭。

王瑾自然視梁瀟為眼中釘。

他隔帳向崔太後鞠過禮,三言兩語切入正題:“照理,調遣隴右道駐軍的詔令該由靖穆王過目,隻是此事特殊,靖穆王怕是得回避。”

梁瀟瞥了他一眼,他噙上幾分詭異冷譎的笑:“靖穆王的嶽父和內兄暫居成州,聽說與當地作亂的流民來往密切,甚至還幫助他們的家眷躲避官府鎖拿,此事有些說不得,靖穆王還是避嫌得好。”

“王院使消息真是靈通。”梁瀟道:“不若你再下一道詔令,免去本王的中書令。”

“殿下言重,那倒不至於,殿下隻需秉公……”

梁瀟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既然不至於,還請王院使遵守朝廷法度,凡有詔令,先送來讓本王過目。”

王瑾叫他一噎,登時臉漲紅。他長梁瀟二十多歲,曆來愛在梁瀟麵前擺前輩的譜,奈何梁瀟這些年恣肆獨斷,向來不把他放在眼裏,如此令其難堪已不是一兩回。

王瑾看了眼綦文丹羅帳,上麵映出崔太後端莊的倩影,她自始至終沉默,似乎並沒有為老臣主持公道挽回尊嚴的意思。

也罷,王瑾心裏清楚,這一對狗男女自淳化帝在世時便眉來眼去,而今他們一個掌內廷,一個執軍權,更加肆無忌憚,有甚理可講?

他潦草朝崔太後揖禮,拂袖而去。

大殿重歸於寂,緘默片刻,崔太後驀得挑簾而出,望著王瑾離去的方向,嗤笑:“酒囊飯袋。”

梁瀟麵無表情道:“當年王氏何等顯赫,握著一手好牌愣是打出江河日下的局麵,王瑾也算當得起‘酒囊飯袋’這四個字了。”

崔太後含笑看向梁瀟,眉梢眼角藏蘊著款款溫柔,道:“當年王氏勢盛,對你處處打壓,也是讓你受委屈了……”她說著,抬手摸向梁瀟的臉,梁瀟反應迅速,快步後退,崔太後的手撲了空,懸在半中。

她雲鬢高挽,以珍珠釵綰發,著燈籠錦穿枝牡丹大紅裙,眼尾貼著梅花鈿,將本就豔麗的容顏點綴得妖冶魅惑。

照理,她寡居深宮,是不該打扮得如此嬌媚的。隻是這一身衣裙簇新平整,倒像專為梁瀟而裝扮。

她見梁瀟冷淡,也不惱,隻將手收回,淡淡道:“你的王妃可好嗎?”

聽她問及薑姮,梁瀟不由得稟神,謹慎道:“一切如常,內宅婦人,不值得太後掛懷。”

崔太後笑了笑:“如常?如常生不出孩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