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梁瀟道:“再查,還缺些直接證據,若當真證據確鑿,也要等到姮姮生產後再處置。”
他回過頭,麵色沉冷凝重:“今日的事不能再有第二回了,姮姮的身體經不得思慮和驚嚇。”
顧時安應下,心裏卻道:你明知道她經不得,還要騙她,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啊,就算換得短暫的恩愛假象,那與飲鴆止渴有何兩樣?
薑姮回來後小睡了一會兒,喝完安胎藥,便去了芳錦殿,她答應過林芝芝要在看望過兄長後給她個回信。
她亦十分擔心父親,怕他生疑心。
折騰了一整日,到如今已是夕陽斜落,金色餘暉漫然鍍上飛簷,殿內已經掌燈。
父親正在書案前,擺弄他的輿圖和沙盤。
那張繪製大燕萬裏山河的輿圖上密密麻麻標滿了紅點,他看一眼輿圖,在沙盤上插幾根小旗,再擺弄木馬騎兵。
林芝芝正往他手邊擱一碗冒著騰騰熱氣的燕窩粥,歎道:“父親,別忙活了,沒用的物什。”
“怎得沒用?”薑照坐在輪椅上,捋著胡須道:“北狄雖然被攝政王重挫,但侵我之心不死,遲早是要再戰的。”
林芝芝道:“再戰也跟您沒關係,攝政王不會用您。”
薑照固執地要與她爭論,一抬頭看見了薑姮走進來。
他高興極了,像孩子似的立刻要起來,奈何雙腿殘疾,有心無力。
薑姮連忙奔過來,將他穩穩摁回輪椅,蹲在他腿邊,溫聲道:“父親,你今日有沒有聽話乖乖飲藥,有沒有讓嫂嫂操心?”
薑照心虛地偷覷林芝芝,林芝芝無奈笑著說:“父親很乖,父親最乖了。”
薑照寶貝似的收攏自己的輿圖,薑姮拿過來看,他愉悅地說:“我找到一條攻伐北狄最相宜的棧道,你讓辰景來看我,我告訴他。”
薑姮笑著點頭:“好。”
聽女兒答應,薑照展露笑顏,驀得又有些擔憂:“你不會也嫌父親擺弄些沒用的東西吧?”
薑姮搖頭,摯情道:“在女兒的心裏,爹爹永遠是大英雄,是馳騁疆場的戰將。”
薑照撫摸薑姮的鬢發,低聲喟歎:“姮姮,不要怕,烏雲不會永遠蔽日,遲早有一天會柳暗花明,天地清朗的。”
薑姮抬眸看他,他朝她慈愛微笑。
父女兩說了會兒話,薑照打起瞌睡,薑姮便順勢讓侍女推他去睡。
他走後,薑姮和林芝芝俱卸下笑容,盡顯出疲憊。
薑姮不敢跟林芝芝說實話,既怕她想不開,也怕她在父親麵前露出一二,隻含糊蓋過,安慰她一切都好。
林芝芝垂了會兒淚,提出想帶著孩子見一見薑墨辭。
薑姮允了,承諾會向梁瀟求情讓他們見一麵。
過後月餘,梁瀟總是早出晚歸,他的書房裏來往朝臣絡繹不絕,隻他一人在連軸轉,應付各方。
最奇怪的是崔太後,她倒好像要在襄邑長住似的,把金陵連同皇城裏的官家皆拋諸腦後。
又或者,至今,金陵和那傀儡皇帝都不再重要。
薑姮盡量避著她,梁瀟也在寢閣周圍設下護衛,不許崔太後靠近。
腹中孩子月份漸長,薑姮已開始顯懷。
她在閣中待得發悶,帶著侍女和護衛到禦苑裏散心,行至水渠旁,見一少年蹲坐在渠邊大石上,瞧著汩汩流動的溫軟渠水發愣。
那少年極為警醒,聽到動靜,猛地回頭,看見薑姮的瞬間,目中湧過震驚,隨即卻紅了眼眶。
薑姮見這少年至多十四歲,尚未束冠,眉目清俊,身量瘦削,裹在一襲玄天錦袍裏,顯得很是稚弱可憐。
她見他快哭了,不禁道:“小郎君,你怎麼了?”
那少年慢騰騰走近,神色已迅速從震驚中恢複,道:“你一定是攝政王妃。”
薑姮麵露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