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龍淵哭聲一片, 配合上嗩呐悲愴淒切的聲音,聽上去宛若白事現場。
魚哥泡在水裏,魚都傻了, 甚至不敢冒出頭。
不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一個個都開始哭起來了?
聽得它眼睛都開始酸澀。
然而魚是沒有眼淚的,因為它在水裏……小金魚晃晃腦袋, 把奇怪的情緒甩走, 再次望向鳴珂。少女低垂眉眼,手腕纖細,從寶藍長袖探出。
她散著墨發,容顏沉在乍破的天光中, 似是鍍上層若有若無的霧氣。
雖沒有修為,看似荏弱,可是奏出的曲調,似乎有種攝魂心魄的神秘力量。
小金魚心想:連本君都被影響到, 可見恐怖之處!
鳴珂一曲《出殯》奏完, 睜開眼睛,發現麵前跪了一圈孝子賢孫。
“不必如此。”她站起來,朝喬祈笑道:“你們太客氣了,也不必如此捧場。”
喬祈悲傷地看著地上的少年, “少主——”
雲懷瑾顫巍巍地抬起一隻手, 氣若遊絲地說:“喬叔, 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喬祈連忙過去, 把少年扶起來,“少主,你沒有死!”
雲懷瑾虛弱地抬起眼皮,“我……怕我再不出聲, 你們把我埋下去了。”
鳴珂在旁邊溫聲道:“他中了蛇毒。”
喬祈連忙拿出靈藥,喂雲懷瑾服下。少年咳嗽兩聲,攥緊喬祈的袖子,“喬叔——”
“少主,你休息一下。蛇妖在哪裏?這兒交給我。”
雲懷瑾仍然不放心,顫聲囑咐:“喬叔,你、你別太激動,把我埋下去了。我還可以搶救、搶救一下的。”
喬祈抱住他,心疼道:“少主,你別說話了,我最開始不是以為……”
他的聲音逐漸變小,看了眼鳴珂,“仙子都在吹《出殯》了。”
鳴珂提著嗩呐,笑意淺淺,“我練習一下音律。”
劍鳴山一個修士忍不住道:“大早上誰練習音律會用嗩呐吹《出殯》?”
鳴珂笑道:“修身養性。”
“這能修身養性?”他叭叭道:“怕不是修墳養屍。”
鳴珂:“也差不多吧。”
修士:???
喬祈用靈識探查到雲懷瑾無事,又得知蛇妖已死,總算放下一顆心來。他真誠感慨道:“仙子真是勤勉,一曲簡單的《出殯》,竟有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之感,勾魂攝魄,惑人心智!”
通常來說,音修並不像劍修那樣,能直接拔劍出擊。對戰之時,他們隻能在旁邊進行輔助,通過音律來影響他人。
鳴珂沒有修為,一曲《出殯》,卻能讓他們一行有修為的人頭皮發麻,產生雲懷瑾原地升天的錯覺,可見造詣之深。
他看向鳴珂的眼神更加敬佩,“不愧是仙子!”
鳴珂又讓喬祈看了下地上的少女:沈小晏腦袋上砸個大包,又吸入一些毒霧,吃完靈藥休息一下就好。
喬祈準備看看蕭君知的情況時,鳴珂喊住他,攔在蕭君知麵前。
“我來吧,你去照顧懷瑾。”她吩咐道。
喬祈點頭,一如百年前的乖巧少年,聽話地去幫雲懷瑾調息。其他人看見這幕,對視一眼,皆看出眼中錯愕:
喬祈好歹也是劍鳴山的長老,還曾親身經曆過仙魔大戰,德高望重,性情也沉穩。而且他還長得老,白胡子白頭發,頗有大能的風範。
現在他們的長老,卻在一位看似毫無修為的妙齡少女麵前低頭。
鳴珂注意到他們審視的目光,偏頭和善地笑了一下。
他們一齊往後退,腳步整齊劃一。
鳴珂轉身,跪坐在蕭君知麵前,彎腰湊到他的耳畔,低聲道:“劍尊?蔓兄?”
蕭君知麵孔雪白,越發襯得他額上那塊被砸出的紅明顯,怪可憐的。
鳴珂想一想到這塊是自己砸出來的,就更加愧疚,伸出手指揉揉。
喬祈忍不住問:“仙子,你很討厭劍尊嗎?”
鳴珂瞪圓眼睛,“為什麼這麼說?”
喬祈看她下手的力度,瑟縮一下,“我看您戳得好用力,笑得好開心。”
簡直像與人不共戴天,想親手把人給送去出殯。
鳴珂默默收回手,麵不改色地說:“我們音修,手勁大一點也很正常的。”
喬祈看著慘白著臉昏迷不醒的青年,很是焦灼,“劍尊是為了救少主才受傷的嗎?”
他愧疚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雲山一群老弱病殘,就這麼一個厲害的劍修了,萬一要為了救他們少主也受傷,他怎麼對得起當年雲山之巔的鬆風仙君?
鳴珂仰頭望天:“差不多吧。”
破曉的天蒙上層空濛的青光,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天要亮了,”她回避蕭君知昏迷的問題,輕聲說:“既然你們已經找到少主,我便放心。能否送我一輛飛舟,讓我帶著他們兩個回到雲山。”
要是被師父發現他們集體失蹤,怕不得又被罰去掃山階。
喬祈:“我來送您回去吧。”
鳴珂搖頭,“不必了。”
倒在地上雲懷瑾顫巍巍地爬起來,朝喬祈說:“喬叔,我也想去雲山。”
鳴珂看過去,少年對上她的目光,雙膝一軟,回憶起被嗩呐支配的恐懼。鳴珂耳畔響起任務完成的聲音:“滴!恭喜宿主,主線任務【蛇女娶親】完成,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男三號也開始追隨你的腳步了呢!”
鳴珂蹙眉:……追隨我的腳步?
少年推開喬祈的攙扶,努力站直,認真地說:“我想來雲山學藝。”
喬祈驚聲道:“少主,你想拜入劍尊門下?”
“不,”雲懷瑾深深凝視鳴珂,膝蓋微曲,半跪在她腳下,“我想當音修,仙子,請讓我拜入你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