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陸晉感受到頭頂極具壓迫的視線,不知為何心裏惶惶不安,念及陸潯曾經在家中受他多年的欺辱,更是心如抱兔,忐忑不定。

這幾日他被關押軟禁在宮裏被新帝召見過一麵,新帝膽怯懦弱,連明白話都說不清楚,隻一味地讓他跪著,手拿奏折斥責他這些年不正之事。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陸晉沒放在心上,新帝說完也就讓他回去了。可今日看到高高而坐,曾經被他拿捏當狗的陸潯目光定定地看他,讓陸潯本是坦然的心此刻又被提了起來。

他倒是不擔心陸潯敢要他性命,陸家宗族子弟眾多,遍布朝堂,陸潯再厲害也不能殺了這麼多人。他不斷安撫自己,心裏虛虛著落,不知何時頭頂那道銳利的目光沒了。

“皇上,新帝繼位乃是普天同慶之大喜,又正值攝政王領兵大勝匈奴,立下奇功,攝政王偉岸卓絕,此次揚我國威,安.邦定海,臣等羨之,慕之,亦當虛心學之。忠我君,保我國,是臣等榮耀,臣等願效忠皇上,免去先帝生前憂慮。”

“臣等願意追隨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開口的人是戶部尚書劉興拓,向來是明事理的人。陸潯找了個傀儡皇帝,又手握虎符兵權,朝中無人能與抗衡。劉興拓心知大勢已去,再無回旋之地,不得不一時屈膝卑躬,隻待傳信親王,殺了這奸佞亂臣,還朝中安定。

大魏自經開過到如今未至百年,開國皇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其子統一中原後沒過多久又死,到先帝時才開始恢複休養生息,而安逸是迷亂之罪,先帝沉溺道術,密信仙丹靈藥,一味地求道士煉就不老長生藥,大肆修建道所,征收賦稅,導致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

長安城為國都繁華亦在,若是到了窮鄉僻壤,貪官汙吏諸多,層層征斂,賦稅猶如毒蛇。自然,有貪官就有暴利,官商勾結,官官相護,也就鑄就朝中官員不約而同的團結。

“臣等願意追隨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朝臣相互對視一眼,都是在渾水中滾打幾十年的老泥鰍,滑得遊刃有餘,心裏清明識時務者為俊傑,更何況他們斷定,新帝當不了多久,而陸潯這個攝政王許是一年頭都不到,哢嚓,人頭就落地了。

高呼聲中,朝臣紫衣,玄氅,魚紋嘩啦啦跪了滿地,一聲高過一聲。新帝慌了,眼神飄忽,手心出汗,不住向陸潯的方向望,他原本就是給人打雜的小夥計,人一橫眉,他就得俯身擦鞋的貨,哪裏見過這架勢,暗暗向陸潯那頭私語,“王爺,您瞧瞧我該說什麼?”

陸潯譏笑地看了眼下麵裝腔作勢,渾水摸魚的泥鰍們,淡淡遞聲,“皇上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不高興殺了他們也無所謂。”

這聲說得不高,卻還叫前麵的人聽了個實,又驚又憤,一口老血險些從喉嚨處湧出來。

這賊子,無知宵小,一朝得勢就目中無人耀武揚威,待他日落魄,吾輩定將他碎屍萬段!

“你們有這份心甚好,甚好,哈哈…”新帝幹笑兩聲,好不容易才從腦中搜刮出幾句文詞,說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在幹笑。

為首出聲的劉興拓又道,“皇上,臣等已在宮中多日,如今大局已定,家中定萬分不安,皇上可允臣等回府?”

這話一落,陸晉驀地抬了頭,不隻是他一人,被關在宮裏這麼久其他人都等不住了,紛紛看過去,目裏期待渴盼,都等待新帝開口,或者說是在等待陸潯準允。

陸潯再漫不經心地看向後麵的陸晉,不知是何神色,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擦著腰間的魚紋荷包,忽地笑了,“皇上,臣附議。”

陸晉終於得以歸家,沒了數日前初初進宮時的風華麵貌,此次落魄回府,宮裏沒人照顧起居,每日隻有飯食相送,大多都是素菜,無甚油腥。陸晉進門時發髻微亂,玉冠束得不嚴,鬆鬆垮垮往下墜,朝服幾日沒得更換也沒得洗,正是暑夏,走近就聞到一股子餿氣,還有說不明的味道。

他闊步回府,進門也沒先去拜會陸老太太,反而先去了主屋,沈沅夜裏沒睡好,安睡午覺後覺得身上粘膩,命人備水沐浴,將將從淨室出來,坐於妝鏡前擦拭濕發,半幹時素手將發攏於左肩一側,露出半張芙蓉麵,美目流眄,便嬛綽約。

陸晉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番美人如畫的情形,他數日惴惴不安的心,終於靜了。

沈沅心裏念著事,沒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陸晉進來前特意囑咐人不必進去通稟,是以,沈沅還在思慮想何法子見到陸晉時,忽地一雙緊實的臂就已把她抱住。沈沅回過神,正欲掙紮,就看到銅鏡裏那張許久未見,極為熟悉的人臉。

難以置信似的,沈沅輕輕喚了一句,“夫君?”